第一章人間煙火
    我輕啜了口香茶，躺搖椅上搖了起來，說來我已成仙五百年了，但每日真的好無聊啊！
    “要做些什麼呢！”
    我思來想去，想了半天，決定去人間看看。
    暮色如蜜糖般漫過蘭周城（三百年前蘭舟縣改成了蘭周城）時，我已立在西市牌坊下。
    斂去周身仙光，我的玄色法衣被市井喧騰浸染得柔軟了起來，廣袖邊沿沾著幾點糖霜——那是方才看畫糖老翁澆鑄鳳凰時，被頑童撞翻竹簽濺上的。
    青石板路上浮動著千百種氣息：新蒸的蟹粉湯包在籠屜裏鼓脹，油鍋裏翻騰的春卷裹著薺菜香，還有鐵匠鋪飄來的炭火氣，混著藥鋪門前曬著的陳皮梅子味兒。我抽了抽鼻子，三百年來辟穀修煉的靈台，此刻竟泛起漣漪。
    餛飩攤的藍布幌子擦過我的肩頭，老板娘揭開陶鍋的刹那，骨湯白霧轟然漫上他眉睫。八張榆木桌旁擠著貨郎、書生、浣衣婦，粗瓷碗裏浮著的蔥花隨著談笑聲打轉。穿紅襖的小丫頭攥著咬剩的糖畫跑來，糖稀金絲蹭在他袖口，凝成了半透明的琥珀。
    這場景不禁讓我想起了曾在人間湊數的那些日子。
    “客官要加醋蒜麼？”跑堂少年提著長嘴銅壺穿梭，壺嘴蒸騰的熱氣在空中畫出弧線。我怔怔地望著茶湯注入粗陶碗，看沉底的芝麻與炒米在漩渦裏浮沉。隔壁桌老翁正用缺口的碗沿敲打節拍，沙啞的嗓音混著胡琴咿呀：”。。。坡下草青青。。。”
    暮鼓聲自城樓蕩開時，東街酒肆的燈籠次第亮起。我指尖撫過粗糲的土陶碗，突然記起天河邊那些琉璃盞——它們盛著瓊漿玉液，卻從未映出過這般鮮活的、被灶火熏紅的臉龐。賣花女籃中的白蘭將謝未謝，香氣纏著燒餅鋪新出爐的芝麻焦香，竟比瑤池的千年雪蓮更讓我挪不開眼。
    瓦當上最後一線天光熄滅時，我立在了吹糖人的草靶子前。老藝人枯瘦的手掌翻飛，麥芽糖漿拉出細如蛛絲的金線，在暮色裏結成個抱著鯉魚的胖娃娃。街角算命瞎子突然敲響雲板，驚起梧桐樹上棲著的晚鴉，撲棱棱掠過染坊晾曬的茜色輕紗。
    “小哥，給你！”
    “好甜！”我拿著糖人咬了一口，細細嚐了起來。
    不得不說，人間真好！
    眼前的糖人漸漸模糊了，我的思緒飄向遠了遠處。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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