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說到複出，自以為還算了解他的廖繁又覺得自己對他了解得不深，苦悶著臉望向地麵，“他現在和我參加同一檔綜藝節目，生活技能類型的。”
    導演一聽說庭蘭玉參加綜藝節目，大笑出聲，有點不敢相信，“他居然會參加綜藝節目，連采訪都很少的他，是沒錢了吧。”
    廖繁沒想過這個可能，但葉茗在庭蘭玉剛來時就在他耳邊叨叨過幾句，說要多理解庭蘭玉，不要和他對著幹。
    庭蘭玉現在不在華麗，因為違約賠了公司還有各種官司不少錢，之前住的房子還有車子都被拍賣出去，可能真是為了錢。
    “這小子也是能幹，都是貧苦人家的孩子。”這圈子什麼樣出身的人都有，導演一把歲數，並不清楚庭蘭玉的家庭情況，但看得出來，特別是庭蘭玉剛入圈那會兒。
    “華麗的人把人帶到我麵前那年，庭蘭玉臉上掛著青澀，卻一身風塵氣，意外的是能吃苦，才會走到現在。”
    每每提到當年，那會兒的廖繁並不認識他，隻依稀記得夜店那夜，庭蘭玉一身酒氣被一個同樣一身酒氣的男人壓在身下，他才初識這個人。
    對這個人的偏見直到一起參加這檔節目，才一一破解，去真正了解這個人。
    大家都說他在洗白，廖繁卻看不出庭蘭玉有什麼好洗白的，他現在和以前一樣沒什麼區別，除了一些行為舉止，酒喝少了，人也變得安靜了點。
    又再仔細回想，每一次和庭蘭玉接觸都是在攝像機前，私下很少。
    因上一回孟溫的出現，在節目組中引起某些人不滿，庭蘭玉特意拜托了那琳把圓圓托付給孟溫。
    有了娃兒孟溫哪兒也不能去，庭蘭玉這才收拾行李火速來到節目組。
    來到節目組的第一個夜晚，庭蘭玉很早就睡下，窗簾微動，月光灑在單薄的被單上。
    一個哆嗦，蜷縮的身子抱成一團，呼地一聲風響吹到耳邊，庭蘭玉一個驚動，睜開眼，猛地坐起身。
    天有點兒涼，庭蘭玉感受到有冷風從身邊經過，扭頭去看窗戶，才想起窗戶沒關。
    走到窗邊，發現滿天繁星還有圓月掛起，再看床頭邊上的小時鍾，小時鍾顯示淩晨十二點出頭，“才睡了兩個小時……”
    關窗的動靜並不大，卻驚動了附近的小動物，庭蘭玉往窗外一瞧，發現樓下的秋千上坐著一個人。
    庭蘭玉端上一杯溫牛奶送到廖繁邊上，就知道他又在熬夜看劇本。
    “不好好休息，有精力拍戲？”庭蘭玉自己也喝了一口牛奶，突然有點懷念他那瘋狂拍戲的幾年，和廖繁一樣整宿都沒睡覺，心裏隻有一個念頭，把所有的東西都記下來，或是先預習一下，以免到時候出錯。
    那都是工作上的責任心，到底，自己是打實地喜歡。
    能讓他短暫地忘了自己的身份，短暫體驗別人的人生，短暫地尋得快樂。
    廖繁每回上節目都盡量把工作做好再來，行程都安排得鬆弛有度，以往會有這種放不下工作的習慣，也不至於大家都在睡了他還在看劇本，這回是實在沒辦法。
    “周歡最近事多忙傻了，以為我這期節目沒來，把工作安排太過於緊湊，我氣得睡不著，先把劇本安排一下，明天拍攝完得趕飛機到那邊，後天一早再坐飛機回來。”
    庭蘭玉呆住了，他在華麗那幾年，被壓榨得最慘的時候比這還好那麼一點，“你也太可憐了……”
    輕輕坐到廖繁邊上，秋千隨著庭蘭玉的施壓動蕩了一下。
    廖繁因為庭蘭玉的坐下，暫時放下工作。
    “你打算看到幾點。”庭蘭玉見廖繁伸手去看自己的手表，看來他是忘了時間，如果不是他出現，可能會看到天亮。
    “你就不困？”庭蘭玉有點佩服這個人了，進入圈子這麼多年，還能這麼亢奮。
    廖繁撫額，揉了揉眼皮子，拍打了幾下臉，“有點，但沒想到這麼晚了。”
    “我以前和你現在差不多，隻是現在，可能沒有那麼喜歡了，又有那麼一點不舍。”庭蘭玉也不怕說出來，一直在心裏懷疑自己的真心，到底是為了名利還是真的喜歡。
    最後他放下名利，也快放下喜歡，他才發現，這兩者在他心中都是有的。
    廖繁也覺得差不多了，把劇本收拾起來，慢慢喝下庭蘭玉送來的牛奶。
    “你為什麼不拍戲了？”
    “還沒做好心理準備。”自從產生接受治療的想法之後，庭蘭玉決定放下一切，隻為修身養性，為了自救，他必須放下一切能引起他不好情緒的東西。
    他喜歡拍戲，但拍戲會給他帶來各種情緒，好的壞的都有，他卻不能隻接受好的，而不接受壞的所有。
    他以為他會沒事，他能堅持下去，麵對華麗與各界的壓迫，他感到呼吸困難。
    後來他疲憊得起不來床，嗜睡，他以為他生病了，為了工作一次次拖著這殘破的身體往前行。
    直到有一天，他意外地發現他的情緒波動出現問題，有那麼幾次煩燥得想對人動手，死命地握緊拳頭，即使手心被自己的指甲掐出了血，他也得告訴自己必須冷靜。
    特別是和華麗打官司的前一年，他沒有悲傷，沒有喜悅，他忘了哭泣的暢快感，覺得自己再也快樂不起來了。
    身體的疼痛還有無力感，以前拍戲經常受傷，讓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職業病犯了，他是不是不能再繼續混下去了。
    痛苦掙紮了很多次，沒想到放棄是那麼簡單。
    “我曾以為這輩子是放不下的，直到放下才發現，我挺享受現在的生活，一覺睡到自然醒，睡不著不用硬逼著自己睡，想吃什麼東西就吃，想去哪裏玩約什麼人都不用安排時間，聽別人的意見。”
    “我挺向往的。”廖繁傻傻跟著笑了，有時候也會產生這樣的想法，畢竟沒有屬於自己的家庭，沒有家庭責任與負擔。
    “但不應該在奮鬥的年齡享受過於安逸的生活。”庭蘭玉拿了一張劇本翻看了幾頁，發現廖繁都有標注一些台詞，“我很佩服你，與你相似的那幾年生活，深深地體會到你的不易還有苦惱和喜悅。”
    “經曆過了，就不想再經曆了？”廖繁看著庭蘭玉，莫名擔憂，他說他沒做好心理準備，廖繁應該理解他的，畢竟庭蘭玉所經曆過的與他不同，卻私心地害怕，害怕他真的放棄。
    覺得有些遺憾，沒有合作一場。
    “可能吧，公司如果出現危機，我可能會重新回去。”這是他最後帶給自己的壓力，也是推動他垂死掙紮的動力。
    廖繁突然有個不好想法，非常可恥，掩飾住內心的慌亂喝下一大口牛奶。
    廖繁啊廖繁，做人不能這麼不厚道，你怎麼可以咒他們的公司出現危機呢。
    庭蘭玉他們的公司才剛起步，我應該多幫助他們才是。
    嗯！
    如是想著，廖繁快速轉移話題，“我也是半道殺出來的，如果你早出來幾年，風頭定會勝過我。有些話總不能在媒體麵前說得太直白，你也知道，盡可能要美化一切。”
    庭蘭玉表示理解，當年他受華麗培訓，在記者麵前說了不少自己進入圈子有多麼偉大的、多麼美好的心裏願望，其實他就隻為了錢、為了紅。
    有時候連他自己都惡心那些話，有幾回看到過去的采訪內容，不知道尬死了自己幾回。
    還好，後來他在華麗有自己的話語權，除了拍戲就很少接受以外的采訪了。
    “我知道自己的想法，但是不能說出來，隻能說自己有多麼理解、愛惜那個角色，進入圈子，要拿下今年或者明年的獎項。”庭蘭玉為了讓自己進入那個狀態，一直用這些話在心裏說服自己，以至於有那麼一段時間忘了自己的身份，還以為自己就真的是那樣的人。
    活脫脫把自己給洗腦了。
    還好，他問過自己，他是誰。
    “我小時候你認識嗎？”當問出來，廖繁都覺得自己在說廢話，“你可能不認識，我小時候長得比較可愛，爺爺年輕的時候混過圈，認識很多人，通過關係成了小模特，長大之後有自己的想法，經過培訓開發了自己的技能，唱歌跳舞什麼的。”
    “我認識那個時候的你。”庭蘭玉也不像廖繁所想的那樣，家裏條件在當年還是可以的，“我們家再貧困，當年還是有一台電視機的，我看過你的演出，有幾首歌你之前還唱過，我能輕易地接過。”
    廖繁有點意外，一下子興奮了，身子側轉盯著庭蘭玉，“難怪啊，我怎麼沒想過這個問題，你之前確實接過我的歌。”
    “你從小就是眾星捧月的存在，我想，你應該有迫不得已的時候，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現在有自己的想法，看你又挺享受在其中，應該是沒有怨的，也沒有後悔選錯行。”
    廖繁對自己的人生規劃沒有那麼長遠，但也不是說走一步算一步的那種，扭著脖子望天思考這個問題。
    “我有一點不同意了。”廖繁覺得自己是有怨的，“有時候覺得自己就是個孩子，怨父母不關心我，但除了這點，其他的你都說得很對。”
    “是嗎。”庭蘭玉還以為惹到他了，擔心了幾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