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癌細胞已經完全擴散了，目前沒有什麼辦法可以抑製了。”方錦成聽到醫生說的話其實早就有所準備了，他對自己的身體狀況很清楚。
    “那我，還剩，多長時間？”方錦成問道，他感覺自己很平靜，能夠接受自己的死亡。
    “情況好的話，還有一年也說不定。如果惡化速度快，可能隻有一個月了。”醫生給出自己的診斷，“目前，建議保守治療，減輕痛苦。”
    “我可以，出院嗎？”方錦成看著窗外的風景，問道。
    “可以，不需要做化療了。我等下開一些藥物。”醫生也沒有反對，“過兩天就可以出院了。”
    一個月之後，這個年輕的畫家就去世了，臨死前辦了最後一次畫展，裏麵全新的畫作多達五幅，畫作所表達的情感全然沒有病痛折磨的絕望和痛苦，一如既往以溫暖和幸福為基調，這些絕世之作被廣為流傳，人們忍不住都要歎上一句天妒英才。
    方錦成再睜眼的時候是震驚的，他明明已經死了，死在自己的畫室裏，所幸他已經完成了最後一幅畫作，倒也沒有什麼遺憾。但是現在他安然地躺在床上，雖然周圍的一切他都不熟悉，聽到心跳在跳動，他還是忍不住想要流淚。
    是的，就算方錦成再怎麼安慰自己，誰又甘心再28歲這樣的年華就認命，也許上天都不忍心讓他就這麼喪命，讓他再活一回。
    “小成，出來吃飯吧。你已經一天沒吃了。”外麵的聲音傳進方錦成的耳朵，是這個身體的母親。熟悉的聲音喚起了所有的記憶，大腦一瞬間刺痛，無數的記憶被喚起，方錦成忍痛接收了所有的記憶之後才回答。
    “好，等下，我出來。”上輩子就是因為不好好吃飯，也不重視胃病最後才惡化成為胃癌的，方錦成這輩子才不會重蹈覆轍，就從好好吃每一頓飯開始吧。
    外麵的聲音似乎沒有預料到他這麼簡單就答應了，停頓了好一會兒，才興奮地多說兩句話，就離開了。
    原身和他同名，性格格外孤僻，不喜歡和人交流，經常一個人待著，說起來和社恐的方錦成有點像，孤僻意味著不容易被懷疑，他應該能好好地呆在這個世界。至於他能過來的原因，應該是床頭的安眠藥，原身自殺了。原身被迫和一個植物人訂婚，僅僅是為了挽回家裏搖搖欲墜的企業。包辦婚姻，而且還是賣子求榮，這是內心敏感且偏執的原身所不能接受的，在經曆了各種反抗都無效之後，選擇了這樣的方法來對抗。方錦成有些理解，但又不是特別理解。他也不是很想和一個素未謀麵且是植物人的男子結婚，但結束生命是不可能的。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真結婚也無所謂，植物人還能幹什麼，都是陌生的環境也沒什麼。
    方錦成一邊想著一邊走到餐廳準備吃飯，這個家就他們三個人，爸爸，媽媽，和他自己。偌大的餐廳就三個人吃飯，未免顯得太空曠了。方錦成對這種暴發戶式的審美表示無法接受，什麼都追求奢華，追求大，到處都是金燦燦的，巴不得把黃金都貼在牆上，沒有一點點的美感。
    “終於想通了，”說話的是父親，方富強，“和司家那位結婚又不會掉塊肉，而且隻是一年而已，得到的可是一大堆的補償和合作。讓你爸爸的公司可以起死回生，而且以後你可是有司家作為後盾，想娶什麼樣的沒有。就是一年而已，忍忍就過去了。更何況那就是個植物人，能做什麼呢？”
    “吃飯，先吃飯，”媽媽也不知道說什麼，隻能夾菜給方錦成，“好容易出來了，多吃點，不要餓到了。”
    “可是，那個人，我不認識。”麵對兩個陌生人和陌生的環境，方錦成有些口吃，說話盡量短暫點。
    “不認識有什麼關係，爸爸為你做了多少。上個學期你都因為成績不及格被勸退了。我花了大價錢才讓你複讀一年的。那可是全省最好的高中，你知道我廢了多大的勁，找了多少關係才讓你進去的嗎？你一點都不爭氣，現在我也不想追究你這件事，就結個婚給爸爸一點回報，不行嗎？”方富強先發製人，企圖站在道德最高點讓方錦成妥協，這樣的話也不知道說了多少次了。
    方錦成知道自己的毛病，反駁起來隻說一句話，“我，才，十八歲。”
    “十八已經到法定年齡了，現在同性戀早合法了，而且司家答應不會公開的，你不會受影響的。你那個破成績想要上大學，還得靠司家出力呢。”方富強說著理由想要說服方錦成，畫著大餅說司家如何如何好，承諾得又有多麼地漂亮。似乎隻是去司家待一年而已，就可以得到無數的好處。這跟攀上皇親國戚也差不了多少了。
    方錦成看著在一邊低頭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母親，就知道這件事母親不會有任何想法了。記憶裏的母親一直都是這樣，雖然愛著兒子，但是軟弱又無法反抗自己的丈夫。隻能安慰自己，這樣其實對兒子也很好。他知道，這樣的家庭他不可能待下去了。反正都是陌生環境，也許司家真的是一個去處也不一定，如果真的能像方富強畫的大餅那麼美好就行了。
    “那，我想，見見他們。”方錦成鬆口了，見見麵也許就知道到底合不合適了。
    “好。我這就安排，明天下午和夫人見麵。”方富強看到兒子終於答應了，高興地連飯都不吃了，就打電話聯係。
    方錦成默默吃著飯，也不知道這樣的決定究竟是不是對的。
    吃完飯，他也不想聽長篇大論，就說想回房間了。方富強生怕自己的兒子反悔，也沒有再說什麼，點頭讓他回房間了。就是母親張雅秋，擔心自己的孩子還餓著，拿了一盤水果送上去，放在房間的桌子上，拍了拍他的頭，“吃點吧，都是你愛吃的。”
    “嗯，謝謝。”方錦成道一句謝就讓她大感意外，在張雅秋沒有阻止父親的想法之後，兩個人的關係就降到了冰點。
    “原諒媽媽，媽媽真的，真的，沒辦法。”張雅秋流著眼淚道歉，她知道自己軟弱無能，自己隻是一個家庭主婦，在這個一言堂的家庭裏，沒有絲毫的話語權。她沒有辦法改變現狀，隻能一次又一次自我欺騙來保護自己，說起來她其實也是自私的，但卻又沒有那麼心安理得。
    “我不怪你，”這句話是替已經離開的方錦成說的，在選擇離開的時候，原身也沒有恨過這個軟弱的母親，可能這是他灰暗人生裏唯一的溫暖吧。
    張雅秋掩麵哭泣，方錦成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上去抱抱這個母親。好在，他糾結的時候，張雅秋就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情，擦去眼淚，看著他，“沒事，司家人真的很好。他們家風評向來很好，除了司夫人的迷信以外，沒有什麼詬病的地方。而且司夫人想要讓你和她兒子結婚，也是因為迷信。她一定會善待你的，我和她算起來還有點親戚關係，她的為人我還是知道一些的。”
    “我，知道了。你，你，回去吧。”方錦成點頭表示聽進去了，她看錦成確實沒有任何情緒波動，才離開房間。
    司夫人到底怎麼樣，明天就會知道了。

    作者閑話：

    終於開新坑了，嘿嘿。考研上岸，獎勵自己一篇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