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夜良（下）
    夜良的長袖輕輕一揮，筋疲力盡的嫣兒便被甩了出去，猛烈的撞擊到牆邊之後，她便在靜止的碎石中昏了過去。
    “先吃飯，再喝湯~~”
    夜良嘻嘻笑道，丟開啃了幾口的手臂，意味不明地朝還在地上不能動彈的戚樓走過來，兩隻手如同提線木偶般蠢蠢欲動：“好吃的東西在哪裏？？餓死我了~~~哈哈~~~。”
    遮蔽月亮的雲終於遠去，一片清涼的寂靜灑落在這街邊的巷道裏，尚元戚樓的眼中，夜良已經遠非之前的喜形於色，明明是不正常的嬉笑，散發間的麵孔，表情卻異常的落寞。
    自己就要這麼被這樣的家夥給殺死然後吃掉嗎？可是看來之前的狀況，夜良似乎更加喜歡吃活肉，那就是說，自己會被這家夥活活扯裂甚至是啃咬致死嗎？
    夜良，看透人心的眼神正點點滴滴地滲入戚樓的眼中：“酒臭味，你還想掙紮嗎？”夜良的手上，凝聚的血液斑塊觸及肌膚的時候，戚樓當場就哭了出來，眼淚和少量的鼻水順著灰塵滿布的臉頰順流而下，悲切的苦難在夜良的眼裏變得非常的可口，他甚至伸出手指，抹去了那些淚水：“別哭了，過一會就不會痛苦了，我知道的。。。。”，夜良慈悲的雙唇吐出了儀式開始的宣誓詞。
    “蓮華法從異土去，汝將——”
    “九心蓮華！”
    不知是誰在漸行漸遠的意識中高喊了一句，戚樓，看到的，是一個背影。
    混沌的意識中，奇怪的情景在翻騰著，戚樓能看見的是書，滿屋的書，似乎沒有來過的地方，冰冷的鋼鐵架子上放著許許多多的書，身體的感覺很明晰，伸出手後，手掌接觸鋼鐵的冰冷觸覺真實到令人發毛，難道說在混沌的夢境中人也是可以行動的嗎？
    “不，那隻是你的意識而已。”
    啪的一聲紙響，戚樓一個吃驚回過頭，不遠處，一名長發儒衫的男子笑意盈盈，古怪的是，距離也不是很遠，那衣衫上古樸的紋路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唯獨一張麵孔卻半點都看不清，並非是模糊而是認且不識。男子的動作一派瀟灑，放開了手上的書本，挺直地站起身，向戚樓走來，一雙手背向身後，很是有點遺世獨立的感覺。
    “尚元戚樓？”
    在幾乎能聞到對方氣息的距離裏，聽到了一個問題。
    “在下尚元戚樓，字落雲，”拱起一拳，戚樓誠懇而感激地低頭：“閣下剛剛於夜良手中，救了我的性命。。吧？”其實，戚樓也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所以最後的那個回答都變得有些遲疑。
    對方隻是打趣地望著他：“戚樓，汝可知汝現在何處也？”
    “當是在夢中。”
    “汝可知現在何時也？”
    “戚樓不知。”抬起頭，尚元公子疑惑地望著提出兩個問題的男人。
    “哈哈哈哈——”男人看著戚樓笑了：“妙哉妙哉，哈哈哈哈哈哈——，”男人接下來的話則令事情的發展更顯詭異：“戚樓與我同矣！不過——戚樓知己之為戚樓也，而吾輩——竟不知其為何人也！哈哈哈哈——”男人的大笑，此時回蕩在耳邊，那副詭異的語言，幾乎令戚樓以為夜良透心透意，吃了他的人，甚至是吃了他的心，一般恐懼，瞬間將整個人盤繞。
    “我是死了嗎？”戚樓呆呆地問。
    “非也！”
    男人果決地停止了笑聲，“非也！”
    “戚樓，汝隻是正待死矣！”
    “什麼？”
    “他夜良可以控製空間宇宙，吾輩亦可為之。所以此時，夜良隻是將獠牙放在戚樓喉邊而已。”
    大方的將儒衫一甩，幾本舊書如聽命令般從一旁的書架飛出，整齊地在二人的麵前排開，書頁翻飛，有什麼圖像在紙墨的變化之間形成。戚樓看得清楚，那個人，的確是夜良，月光之下，其獠牙皓白閃動，牙尖幾乎已經勾破自己的喉管，唯獨一條鮮血細細停留在時空的交錯之間。
    “汝，可勝夜良，亦可救回那女孩的一條殘命。”
    對方遞來一顆暗紫色的法珠，“吞則生，棄則死。”
    戚樓趕忙往嘴中送，男子攔下他：“此乃吾輩勾魂之丹，將來汝與吾即一體，汝當慎矣！”
    “我還有得選嗎？在這夢中，隻有這一條路而已！”
    “閣下，無論如何，請救回嫣兒。”
    “我知道了。”
    清醒的那一瞬間，身體深處突然炸開了數道暗流，已經壓到喉邊的夜良在同時也詭異地飛開去。奇異的力量在徘徊，戚樓站起身。
    夜良驚異地望著他：“臭男人，怎麼活了？才半刻不到而已！”
    望著他的戚樓神氣已然不對，那是一種奇異的憐憫，彎下身，怡然地拍了拍衣服上的塵土，夜良看到的，是對方清明到可恨的神情：“悲哉，悲哉也——”頓了一下，戚樓閉著眼睛低下頭，仿佛默哀般的沉默著：“明明脫離禽獸已多年，而今獸性大發竟釀此慘劇，此世該是時也。”
    在戚樓的身體裏，沒人看得到的戚樓緊張的提醒道：“閣下，小心夜良，他的內力。”
    於是，在夜良眼中的那個戚樓，淡然一笑——這個表情明確地告知著一個訊息：黃口小兒而已！
    被輕蔑的夜良刹那間化為惡鬼撲來。
    戚樓左腳向前，一拳迎向夜良，夜良立即故作萌發，繞過那一拳，直擊戚樓下盤，然而這一次，閃過攻擊的人，是之前還意識不明倒在地上任己宰割的尚元公子，更準確點說，不是閃過攻擊，而是接下了這把攻擊——一雙修長的手握住了夜良的右臂，左腳收回，一股難以名狀的力道直接將夜良掀翻。夜良趕緊提氣收神正準備回轉翻滾以卸力，戚樓身體卻已經挨近：那不是酒臭味。。。夜良原本高瘦的身體被狠狠一拔，死死栽在了地上，那一會，被拯救的尚元公子原本的神靈，能感覺到一股奇異的氣流自自己的身體而出，如漩渦般彙入夜良的某個穴位之中。
    夜良一聲尖叫，一腳踢向戚樓，占優勢的那一方堪堪躲開，頗有餘力地站到一旁。借由強大的內勁，夜良自己也退到了牆角處。
    “該死！”
    隻是一擊，看來就造成了重創。
    天空中傳來了一聲輝煌的巨響，二人抬起頭，金色的叫天狼粉塵般閃耀灑落，嫣兒也隨著碎石滾落到地上，“你，一塊臭肉，今日竟然羞辱於我！”
    夜良的仇恨深不見底，他眼中的戚樓雙瞳爆出一絲殺意。
    “不！先救嫣兒！”
    在靈魂深處，有人趕緊說道，尚元公子怪異地閃了閃神，帶著火光的人聲在不遠處沸騰起來。
    月下，夜良，騰空而走。
    “以後，就都在一起了。”
    又到了那個奇異的夢境之中，男子把玩這不知道寫了什麼的書冊，悠悠地歎息道。
    忽然意識到男人說了什麼的戚樓突然明白了。
    “也就是說我的所思所慮都有第二個人知道了嗎？”
    男人悲憫地看著戚樓，無奈的點點頭，書頁從他的指尖飛走，晃晃悠悠不知準備飛往何處的書架深處。沉思了一會，他對戚樓說道。
    “如果幸運，吾能找到合適的住處，尚元公子也就可以解脫了。”
    “閣下今日的恩情，能用這種方式回報的話，應該說是雲的幸運啊！”
    男子詫異地看著戚樓，對方的眼神，非常真誠。
    “吾雖不知吾之姓名，大約將來可以以炎之一字稱呼！”
    “炎？火炎之炎？”
    “是也，其實公子此刻應該也能感覺到吾輩之所思。”
    閉起眼，一股清泉般的感情似乎正在心底深處流動，戚樓答道：“間或有泉水。”
    “那是吾輩所在。”
    接下來，兩人相望而無言。
    在書頁撲騰的寧靜中，有人開口了。
    “謝謝！”
    夜晚將要離開了，一個瘸腿的老仆艱難地走向庭府深處。
    在這裏，夜晚似乎停止了。
    老仆放下手裏的飯菜，正準備轉身離開，房中傳來一股激怒的抓撓。
    “少爺，”老仆恭順地答道。
    “我之前問的事情呢？！”此時的夜良聽起來非常的不耐。
    “查過了，查過了！”老仆趕緊從袖籠中抽出一本小黃冊：“尚元戚樓，自落雲，混元中年十月海平生人，是尚元本家的大公子，七歲才遷居都城，為人放蕩不羈，好交遊，讀書之所常有逃課尋歡的傳言，倒是沒什麼他練武的傳言，反倒是多有他惹禍而被人攆得滿街跑的笑話。”
    “現在呢？”
    “據說尚元家的老爺對他最是不放心，到而今年逾三十方才有了要將家業傳與後輩的想法，才正經了一年不到而已。”
    “這不可能！他可是破了我的封穴！”
    “尚元家醫術也頗有名，或許是秘傳之內術也說不定。”老仆有些猶疑。
    “渾蛋！我叫你查的什麼，別跟我講什麼或許！”
    老仆在門外忙不迭地磕頭，“還有些諢事都在此冊上，請少爺查閱，不當遺漏之處，老朽這就命人查探！”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