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夜良( 上)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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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酒,不是一件好事。
    但是行商的人必須喝酒。
    尚元的老頭子分明已經察覺到了自己的老態,平時裏放蕩不羈的大公子尚元戚樓也不得不開始喝酒。這照理說吧,
    放蕩的人就愛喝酒,於是那有了道理的商酒明明是如此冠冕堂皇,理正不屈,當是好酒,戚樓卻不愛——尚元戚樓是個
    不愛酒的紈絝子弟,平日裏尋歡也不過是用了茶水,在他心裏,不能頭腦清醒的歡樂,不是歡樂,是昏頭,沒有意義。
    所以今日去了土老六的府上,對於尚元戚樓而言,不如說是上刑。
    氓之昏昏,客不思蜀。
    才是數杯下肚,戚樓那幾絲酒量就見了底。對桌的土老六神色輕蔑,擾得他眼煩心燥,那藏在酒量背後人所不知的
    情緒也露了頭。於是一邊話中帶刺,一邊還想在合約上討得幾分彩頭的土老六竟然觸了平日以憨厚著稱的尚元公子的逆
    鱗,先是幾句不打緊的官話,勉強還有點意識的戚樓推開土老六遞來的上等狼毫。
    “先日來時,父與我言:老六,故交也,舊人物,多有經濟,此事久談,勿贅言,引人怒也。六叔,我緊照父親的吩
    咐,此次隻飲酒敘舊,久談事務,勿煩擾於您,本來條件依例,我們尚元家並無錯漏,為何六叔反倒數言有悔意呢?”
    土老六見尚元公子麵子上雖然一麵赧紅,身子半趴在桌上,幾乎支持不住,說的話卻還順暢,且有怒意隱含,打了
    幾十年商戰的老人也不敢再次,知若繼續下去,恐怕尚元公子怒了,吃虧的還是自己,便打諢了幾句,拿過筆,不甘地
    望了望已是紅臉閻王的尚元戚樓。
    恰在此時,戚樓重重得歎了一口氣。
    土老六搖搖頭,隻得現在約紙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小巧的金色一條,尚元戚樓看到了老六的紅印已是鮮豔地落足
    。尚元家的大公子在這場持續了半個晚上的酒戰中終是取得了極其不易的第一場勝利。
    月上偏牆高處,尚元戚樓抬起醉眼,朦朧中,月暈白亮可愛,看著那朵白淨淨的月亮,尚元戚樓想起的卻是白蓮深
    處的九心蓮子,於是,還看著那偏牆上月亮的尚元戚樓說道:“六叔,今晚叨擾了,雲(尚元戚樓,字落雲,其字取自
    南郡曆史,此處不詳述,若有機會,於他本說)該去也。”高大的個子忽悠一晃,站起了身,揮之不去的酒意在涼風中
    依舊盤繞。
    “雲兒,天色晚了,你這個樣子上街危險啊。”此時土老六所說卻是難得地出自真心。
    “爹不放心我在外,令酒後必歸。”此時的戚樓笑的頗無奈,畢竟浪蕩的聲明在外,其父所憂也是在理。
    土老六知道那不是真相,他那個老夥計永遠是誰都不信,還不是怕自己的兒子貪杯誤事,結果讓自己得了空,趁醉
    在合約上占便宜,土老六抬頭看看搖搖晃晃的尚元戚樓,便從旁遞上一杯藥茶:“戚樓此番,不蕩不浮,醉酒未狂,吾
    等老矣!”
    喝過藥茶之後,人確實清醒了不少,尚元公子起碼踏實了腳步,一句叨擾之後,人便開張了雙腿走上了月色明亮卻
    無人的街道。
    其實,這土老六的府邸離尚元家族的京邸隔了十數條街,戚樓卻完全放棄了要坐牛車的打算,提夜的紅燈籠在高高
    的牛道上無力閃爍,懷中揣著自己將來商海大戰的第一份戰力品,戚樓的心裏,是全然的樂意。
    “心在牛道上,提夜未見人,哈哈~”
    哼著古早的野調,戚樓少有的大聲尋韻(你妹的你哼的有毛線的韻啊——作者掀桌)
    然而,這樣一個月明星稀的夜晚,並不是隻有戚樓的心情如此之好,甚至借著悠悠的酒臭,翻了一番的好。戚樓躍
    動的路線再向前,兩條窄巷之間,借著月光,紅色的筆觸在黃白的牆麵上寫著荒唐的文字,以掌為筆,其畫頗張揚:
    “莫以京中無戰事~,”一身赤色潑墨的男子咬了一口另一隻手中不知何處而來的生肉:“悠悠重臣口全封,蟲行道底
    肉做牆,血流棺櫓紅河飄!”
    似乎是津津有味地吃著手中的肉塊,男子被紅色染去,然後深藏在散發下的露著誌得意滿的笑意:“肉為城,肉為
    城。。。。”不斷重複著那三個字,男子一邊吃一邊看著牆上自己的傑作,在月亮望不見的陰影裏,什麼肉呼呼的實體
    不知為何發出了癱倒的聲音。
    男子手中鮮血淋漓的肉塊泛著晶亮的光華,竟不帶一絲殺虐的味道。
    他回過頭,張開的牙齒間粘稠的血光刺激著不幸目睹了這一切的尚元戚樓,男子咽下嘴裏的肉糜,然後朗然一笑,
    :“我,是夜良,汝所久待之懼也。”
    腥甜而不祥的酒臭仿佛填藏至爆裂般噴湧而上,被從未見過的漫天血色而刺激到的尚元戚樓本能地捂住嘴,黃色的
    酸臭穢物卻從指間歡樂地奔湧而出。
    夜良,歪過頭:“你是個不禮貌的人。”
    方知自己被嚇到的尚元戚樓,嘴角還滴著黃色的穢物,全身一頓發軟,癱倒在月色明亮的地上,此時火辣辣的嗓子
    已然不起作用,混亂的場景衝擊著他的認識觀:死人了,死了幾個,天啊,他殺的,他叫什麼來著,不對,那邊好像,
    還有動靜!最後將手腳慌亂的戚樓喚回正常的是不遠處黑暗的角落中發出的呻吟,一絲仿佛不屬於他的意識在他的心底
    深處說了一句:我得救他。
    不知道那個將他當成是路邊瘋子般看待的夜良,突然回過身。
    在戚樓的身體還沒有回過力氣的那個時候,夜良走入了黑暗中,然後傳來的。
    那大概是頸子被擰斷所發出的聲音,以及在最後一刻,細小尖利的求救,月亮開始被不知何處來的墨雲所遮蔽,斑
    駁流動的黑暗中,眯起眼睛的戚樓逐漸看清了夜良的手下提起了一個黑色的圓形物體,連綿而出的液體中,某人的殘肢
    崩塌般從黑色的物體下離去。
    絕望的感覺從清晰的場景中包裹住了戚樓的全身,“我救不了他。”那個聲音又這麼說了。
    夜良丟下了手中的圓球,開始向尚元戚樓走來,斑駁的陰影中那隻沾滿鮮血的手還冒著幾絲熱氣:“莫以京中無戰
    事。。。。”
    那句話?!尚元戚樓的身體飄蕩在恐懼中,他得跑,若他沒有喝酒,他也許跑得了,而今晚的這場酒戰到而今,幾
    乎就成了他的死穴,殘存的酒力和深切的恐怖一起,將他釘死在倒下的那塊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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