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闋 幻世花  第二十三章 恕我疏離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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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淩經嵐和蘇溪眉來說,壞事也是成雙而來。琅祈和王紗涼可以算作是接連失蹤。
    “已過八日,罷了,我去求下主人吧。我也許久沒回派裏了。”蘇溪眉對淩經嵐說道。
    “如此,還多謝你了。”淩經嵐臉上有遮不住的疲憊。“對了,你前幾日都沒回去,沒事麼?”
    “切,大人還殺了我不成?”蘇溪眉笑了一下,“我回去,讓他用術法幫我找下他們兩個,應該能成的。假若對方不是幻術高手的話。”
    淩經嵐點了點頭,然後看著蘇溪眉離開。想著王紗涼的下落,他又歎了口氣。惶惶不可終日的感覺,原來如此麼……
    淩經嵐和蘇溪眉本是想全心去找王紗涼的,哪知淩經嵐卻被王室軟禁了去。王、王後、靳舒料到王朝皇室會與己方為難,便把他們,一個作為貼身侍衛的他招去。詢問,盤查。
    “太子妃的情緒沒有異常,定不是自殺。”他們倆都這樣說。
    兩個人都知道,若王朝皇室真的發難,靳舒會讓他淩經嵐成為替罪羔羊。到底是一個關後之徒,還有邪派高手的相助,他沒費太大的力氣就逃了出來。隻是殘曄王室派出一批又一批的侍衛追查二人,雖一定抓這兩人不著,卻也就此耽誤了他們尋王紗涼的時間。到現在,他們完全擺脫追兵,已真真過了八日。
    蘇溪眉走入大漠,走進流沙,然後沉下。又回到這裏了麼……這另外一個世界。她又有些恍惚了。在這裏活了百年,好像這裏也從不屬於自己呢。
    而也是回到這裏方知。——失蹤的琅祈,竟被關到了這裏。
    緊接著的那一晚。不可避免地失眠。王紗涼躺在床上,隻是有些失神地望著上麵。天遠未大亮,她終忍不住起床,推開了半邊窗。而後,一張紙條,如雪片般翩然而下。
    ——還是影風的字跡。
    “王簫連二度來信,言明要殘曄保存好華月宮主屍體,他會親自來把屍體帶回故裏。”
    哦?這樣雖在情理之中,但他不怕讓殘曄認為王朝太過自大不尊重自己一方麼?畢竟,王紗涼已嫁來這裏,成為太子妃,未來的王後。
    王紗涼腦中滑過這樣的念頭,又看向了窗外,低語:“你受父皇之財而來,卻又為何不告訴他們我沒死?你們閣主的意思嗎?就這些日子你做的看來,你該不是來害我的。可是如今你為何又不救我?你來這兒的真實目的究竟為何?”
    紙條繼續飄下。並未回到她的問題。
    “靳樓請了易數高手,經過這幾日的布置,百樂宮前殿以外的物什全由易數八卦之法所列。前殿以後,也布滿機關,隻要靳樓願意,隨時可以置人於非命。”
    同那日一樣。再沒有紙條落下了。王紗涼不死心,隻得帶了幾分焦急道:“罷了,別的我也不問了。你能幫我聯絡上淩經嵐嗎?”
    ——還是沒有答複。
    王紗涼有些懊惱地坐到桌邊。仔細揣摩一下影風、或者說煙岸閣的意圖吧。王紗涼托起了腮。
    來這兒,第一次暴露是為救自己和淩經嵐,後來也是為保護王紗涼殺了靳舒派來試探王紗涼的刺客,如今在這兒百樂宮,他好像也是和自己一方的。這些,會是父皇和皇兄的意思麼?可是,另外一方麵,作為煙岸閣的人,他又受了某個任務而來。隱瞞自己未死之事實,看來是煙岸閣的意思。那麼,煙岸閣的目的是……
    思考了一會兒,沒有更多結果。她不可遏止地想起了靳樓。那麼,他又會如何呢?他昨日,是真的僅僅來告訴一個與自己有關的消息麼?那現在影風告訴自己的這個消息,他會告訴我嗎?若他不會,又意味著什麼呢……
    正想著,屋外響起了敲門聲。她懸起了心,而後又放下。
    ——不是那個熟悉的聲音。
    自己此刻,竟是那麼害怕見到他……
    “進來吧。”王紗涼道。
    語畢,冷織襲便推門走進,又給王紗涼送來了早點。
    “你……雖為伶人,在中原也是備受恩寵的吧,怎麼好意思讓你天天做這些?”王紗涼道,“你吃了麼?要是沒有就和我一起坐下吃。”
    冷織襲聽後把托盤放在桌上,坐了下來,看著王紗涼,隻微笑道:“我已用完早膳,多謝花姑娘。”
    “看你的樣子,你找我有事?”王紗涼也不急品嚐早點,向冷織襲問道。
    “不錯。”冷織襲輕輕蹙了眉。“昨日傍晚,宮主吐血了。”
    “什麼?”王紗涼睜大了眼睛。
    “我的身份……也不便去問宮主不是。不瞞花姑娘,我昨日看見宮主從你房裏走出的樣子,就知你們又發生了爭執,是以在傍晚想給宮主送些點心,不料在窗邊看見了那樣的情景。我來告訴花姑娘一聲。我不知宮主在做什麼,隻知道隻有花姑娘你能勸他了啊。”
    沒說的,是靳樓發現窗外的她時,雙眸露出了極為瘮人的寒意。“今日所見若告訴他人,我要你命。”
    自己的命……冷織襲苦笑了一下。她還是告訴王紗涼了。她在意的是他的命。
    王紗涼又道:“他從我這兒出去後,可是又去了哪裏?”
    “宮主的確出去了,隻是織襲不知他去了哪裏。”冷織襲說完又不住地咳嗽起來,單薄的雙肩也開始發抖。
    “你又是怎麼了?看大夫了麼?對了,不是有個丫鬟在照顧你麼?她這個時候卻是去哪了?”
    “我隻是還不太適應這裏的氣候,花姑娘見笑了。你說的是小翠吧,她一直都喜歡亂跑,我這幾日都沒見她了,也是有些擔心。”冷織襲虛弱地笑了一下,又道,“這些小事,不勞花姑娘操心了。織襲告辭了。隻是,那件事……還是要拜托花姑娘了。”
    王紗涼點了頭後,便看著那單薄的身影那麼走出了房間。
    再苦笑了一下,她推開門,才發現又下雪了。
    今日,就是承冬節了麼……
    想了一下,她抱起半月琴便朝他的寢宮走去。雖然也不確定他是不是還在那裏。
    他的寢宮已到,她站在窗口便聽見了他略帶厚重的呼吸聲,驚了心。——他真的受了那樣重的傷!
    “誰?”屋內的人警覺而有著不可抗拒威嚴的聲音傳來,隻是又瞬間輕柔了,“月兒麼。”
    王紗涼想了想,還是提步走了進去。屋內,靳樓裹了厚厚的狐裘半躺在床榻之上,斜眉看向了走進來的王紗涼。
    “我……聽說你受傷了?”
    “誰人告訴你的?”
    ——王紗涼皺了眉看向床榻上帶了些病態的男子,不明白他的聲音怎麼莫名就夾了些令人驚懼的成分。
    “看來是我打擾了啊。”王紗涼轉身便欲走。
    ——而後心中更不安了。他沒有半點挽留的意思。哪怕一句話。
    可是,話已出口,自己已轉身了不是?王紗涼隻有硬著頭皮走出這殿門。心裏,疑慮,失落。
    看著手裏的半月琴,經過了昨日的事。王紗涼終於下定決心。她下決心離去。她拿著琴開始邊走邊彈,也不顧周圍侍女的訝異。
    她這樣做的目的隻有一個——孤注一擲地期待淩經嵐可以聽見自己。那是他們的約定。縱然,這裏離百樂宮宮門尚且還有那麼遠的距離。縱然,宮門外還有三重的兵。
    ——可是淩經嵐真的聽到了。
    淩經嵐知道靳樓與王紗涼之間的微妙關係,料靳樓也必定是擔心王紗涼的。為了救王紗涼,他來百樂宮本也是想問靳樓有無線索。誰料剛走到宮門口看著重重的軍隊、正思索該如何做的他,恰恰聽見了那再熟悉不過的琴音。哪怕那琴音細弱蚊聲。
    礙於麵前重重的軍隊,被下了通緝令的他拚命耐下性子才不致就這麼闖了進去。
    而此刻躺在床上的靳樓看著又一人門也不敲地走進來。——正是他之前安插在王紗涼身邊的高手,修。
    “又怎麼?”靳樓眼裏有些倦意。
    “淩經嵐在門外。喂,聽見那公主把琴彈得震天響了吧。”修的神色有些戲謔。
    “淩經嵐?從山下到這裏有那麼遠的路程,為何不早點通報?”靳樓已然走下床榻。言語裏滿是怒意。
    看見眼前男子真的發了脾氣,修也不再開他玩笑,“淩經嵐的輕功不見得多弱啊。我還要小心躲著不被他發現的——”
    不待自己說完,修見眼前的男子已然出了房門,隻有自顧一笑。
    循著琴身,靳樓很快找到王紗涼,忙抓了她的手製止她。本來還以為,她小孩子脾氣又犯了,才在院子裏胡亂彈琴啊……
    “你作何?”王紗涼皺了眉。
    “那麼想讓他來麼?好啊,我讓他進來。”靳樓嘴角揚起一抹笑。
    “什麼?”
    “淩經嵐,就在門外。我猜他聽到你彈琴了吧。可是他現在被殘曄通緝,定是不能走正門的。關後之徒,武藝高強啊,他也許會從側牆掠進來。”
    “周圍都是你的人,他如何進……”王紗涼又不說話了。她想到了清早影風給自己寫在紙條上的話。關於殿前的五行八卦陣,關於殿後的陷阱機關。
    “那麼,你想怎樣?”王紗涼盯緊了靳樓。
    這樣的目光,足以將自己從頭到腳灼傷。靳樓還是高傲地揚了眉。“我不是殺人的魔,這點你放心便好。”
    不待王紗涼說話,靳樓看著在冷雪敲打中有些瑟瑟發抖的女子,目光轉瞬終柔和下來,解下披風為王紗涼披上。“雪是那麼大……他這麼讓你不顧一切?”
    “我要離開,不是因為他。恰恰是因為你。”王紗涼看著眼前一眉一目都極為熟悉的臉,拚命揚起了頭才道,“我也是才想明白的。正是因為愛你,在你身邊我會越來越軟弱,我會越來越依賴這份溫暖。這是一種,足以磨掉我所有鬥誌的溫暖。因為愛你,我也做不到真正利用你。所以,我必須離開。這樣,你也不用再受到羈絆。”
    她是真的愛他。他遇到危險時,她可以毫不猶豫地為他死。這一點她從不曾懷疑。可是,特殊的經曆,特殊的背景,她竟不能相信他。他不能讓自己安心。
    從在殘曄再度遇見他開始。自己先是擔心他知道自己別有目的會怎樣,後為自己意圖利用他而心裏一直不安穩,再到從星樓墜下後自己對他懷抱的貪戀,到在缺雲山上知道他的真實目的後的憤怒震驚,而後,自己竟為一個會彈《月涼紗》這首曲子的女子有那麼大的醋意……這幾日下來,她亦更怕了,怕自己會被感動,怕自己會越來越愛。
    雖然,說到底,還是不肯放下心裏深處的那個夢。
    眼前男子,如墨的發絲間染了雪,甚至睫毛上都有了些冰渣。還是有些病態的麵容,略帶了佝僂的身子。
    再努力,讓自己不移開視線,瞬也不瞬看著他。努力,絕不露出絲毫的怯弱、或者憐憫。
    “我必須離開。”她又強調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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