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我老會想起“驚鴻宮”中那醉人的花香、畫滿舞女的回廊、還有月光下舒展腰肢的自己。
    難道，這一切都隻是個夢嗎？我一定要再去看個明白的。
    天剛剛亮，冷月和凝霜就來替我梳妝，原來的梳洗嬤嬤已經到別宮去了，所幸凝霜心靈手巧，倒也堪當大任。她也懂得怎樣給我上妝才合適，不至於像一些宮嬪一樣，塗抹的過於妖豔，反而有失於本色了。我問過她，她原是12歲那年就入宮的，現在在宮中已經5年了，她進宮時先皇還在世。開始是服侍先皇的怡貴妃的，後來先皇殯天，怡貴妃哀痛不過也隨先皇去了，她才又被內務府打發到粗使局去勞作。如今我進宮了，才又被發出來分到越秀宮。她說，自己不願再奔高枝，留在這裏就挺好的，兼之我這個人又很隨和，待下人們也好，她也就很滿足了。
    至於冷月，原是她在進宮時的小姐妹，這次一起被分到越秀宮，她們自然很親密，大家共進退，一起在這宮中生存。冷月原來是分到太後那裏的，而她為人樸實厚道，且手腳利落。太後特意撥她來這裏伺候我，也算是待我的一份心意吧。
    煙兒本就是我自小一起長大的侍婢，對我自是心無二心。宮中幾個貼身的人，都讓我很放心。成公公盡力經管院內的雜活，也並不多事，我對他很敬重。
    今天凝霜替我綰了個低低的沉雁髻，插上我按規矩要戴上的丹鳳步搖。在這些事情上，凝霜倒是很有心的，也少了我操心。
    今天的妝濃淡適宜，我總覺得有點較平時濃了些。凝霜卻說正好，今日要去見太後，許會見到皇上，太淡了不好。我隻得聽她的，憑她在我臉上細細描畫。鏡中的人麵容平靜，妝容精致，好像是一幅畫，倒不像是真的自己了。
    今天穿上新做的湖藍宮衣，淺淺的藍色裏有些金色的絲線閃著光，領口和袖口處都繡有回環連鎖的心字形飾紋。配合今日的妝容，讓人無可挑剔。
    衣服和帕子上都熏過了百合香，那種幽幽的香氣靜靜的進入人的肺腑，使人心裏頭馬上有種說不上來的熨帖。
    我帶上煙兒去太後住的慈寧殿向太後行禮跪安。太後昨天剛剛進宮，陪同她回來的還有鄭家的玲瓏小姐。
    等到我和煙兒到那裏的時候，其他的妃嬪們已經都來了，隻有瑗妃身懷龍裔，還沒有來。
    我進入殿中，向太後奉過安後便侍立一旁，我看見太後的眼睛在看見我時閃了一下。
    鄭玲瓏身量苗條，臉上的笑容燦爛明麗，一看就是一個討人喜歡的女子。她看見了我，笑了一下，那笑容，分明就是當年城南的我臉上才有的笑。我在心裏苦笑，才過去了幾年功夫，我卻好像長大了許多，可是，我隻僅僅比她大著一歲而已。
    鄭玲瓏今天穿著玫紅色的衣裳，那顏色恰到好處的襯出她一張圓潤的臉。衣上有孔雀絨剔出的小小的梅花，一瓣瓣的閃著光澤，富貴異常。這樣的衣裳並不是普通人能夠穿得起的，是南粵進貢來的，據說僅有兩件，一件皇上賞賜給了瑗妃，鄭玲瓏身上的應該就是另外一件吧，隻是不知道皇上什麼時候賞賜給她了。
    我看見眾人雖都在太後身旁說笑，但是在瞥見鄭玲瓏時眼裏均有著羨慕和嫉妒。我暗笑，看來，鄭玲瓏現如今已經成功的替代了我了。不僅太後厚待她，連眾妃嬪也屬意於她了。
    過了一會兒，才報瑗妃來到。我看見太後的眼裏明顯有不滿。也是，就憑著懷有龍裔就公然最後一個來請安，這分明是不把太後往眼裏瞧。我不禁替瑗妃捏了把汗，擔心太後會為難於她。
    瑗妃今天的妝很淡，許是懷著孩子的緣故吧，她臉上有些憔悴，精神不是很好。我和她也已經有些時日不見麵了，自她離開越秀宮以來，我們再無交往了。今日一見，我大吃一驚，雖說她蒙受龍寵，但是明顯看得出身體極差，我真替她和她肚子裏的孩子擔心。
    太後端坐在那裏，剛才說笑的妃嬪也不說笑了，殿中的空氣緊張的有些異樣。
    “臣妾請安來遲，還請太後見諒。”瑗妃跪在地上，語氣輕飄飄的，但是入耳卻很清晰。
    “起來吧，身體不好就不用來請安了，飛羽，賜瑗妃娘娘坐。”名叫飛羽的宮女替瑗妃搬來了一張錦凳，並扶瑗妃坐下，瑗妃自己的侍女采蝶侍立在她身邊。
    太後和顏悅色的詢問有關胎兒的情況，看得出她對孩子很關心的樣子。並且一再囑咐瑗妃要好好保養身體，萬不可出意外。瑗妃都點頭領命，但看得出她精神確實不很好。
    太後遂很體貼的命大家散了，隻留下我和鄭玲瓏在身側。
    太後喚我坐在她身側，命宮女取來一盒香，對我說：“韶妃，皇上還沒有召見你吧？”
    我的臉紅到了耳根，卻不知道怎麼開口。
    “這盒香，是我從民間找來的宜子香，現在送給你，你知道我的意思吧？”
    我豈會不知？太後是希望我能早日懷有龍裔，穩固鄭家在朝堂上的勢力。
    但是鄭玲瓏？我狐疑的看向了在遠處和宮女一起調製香料的她。
    “你是在想著本宮將如何安置玲瓏吧，你放心，我已向皇上說明了，擇日就納玲瓏為妃。”
    看來，太後還是把寶壓在我和玲瓏兩個人的身上，這份心機，我自愧弗如。但是，這宮中，難道人人都是棋子嗎？
    我真的困惑了。
    回到越秀宮，我命煙兒收起了宜子香，我不想用它們，我也不想做棋子，就讓我做自己吧。不參與到宮廷爭寵中去，就在這小小的越秀宮蝸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