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車子漸漸沒入夜幕，他知道，他的愛情，他愛的她正在一點點的走出他的生命。
    心很痛，卻好過於看到她的眼淚。
    ***
    夜無盡的黑。
    琉璃牆磚上覆上了一層淺淺的月華，柔柔的泛著銀光，公寓的馬路對麵，黑色的別克車停在樹下的暗影中，若隱若現。
    路邊街燈昏黃的光線跳躍著明滅不定的光芒，車裏的葉宇哲靜靜的望著五樓的掛著吊蘭的陽台。那是她的房間，他是知道。
    她對蘭有著偏執的熱愛，他曾問過她為什麼那麼喜歡蘭花，那時她的回答讓他感觸很深，她說：“因為媽媽的名字裏有那個字。”
    他愛她，很愛很愛……
    她的笑容，她的俏皮，所有關於她的記憶，隨著時間的遊移而越發的清晰。她所有的一切一切早已在曾經融進了他的身體，刻進了骨血。
    兩年來，雖然遠隔重洋，他卻對她的生活了如指掌，他知道，她是不開心的；他也知道，他是她不開心的根源。
    那天，在機場看到她的瞬間。
    他卻不知道選擇重新回到這片土地的決定究竟是否正確？
    唯一知道的，便是他害怕自己會忘記她的樣子，所以，想在自己還能看她的時候靜靜的看著她，努力的，深深的把她的樣子刻進自己的腦海裏。
    回來的這些天裏，他每天都會駕車到她的宿舍，即使隻能靜靜的望著她，他亦感到滿足。
    她以前有睡懶覺的習慣，這點似乎兩年來從未改變過，所以，每天早上他都會看到她急急忙忙的從公寓裏麵跑出來；而每天歸來時，看到的便是無精打采中又帶著些沮喪的她，那樣的表情，他曾在她英語四級未過的時候見到過；那樣的她，隱隱的讓他心疼。
    她走路經常容易走神，所以，那天，他的小糊塗不知道在想什麼，竟然走神的連街口的紅綠燈都沒注意到。
    他嚇的膽戰心驚，推開車門欲要衝出來，卻看到她已經跳到安全的地帶，輕輕的拍著胸口，俏皮的吐了吐舌頭。
    他卻看得有些出神，原來，他是這樣想念她。
    那天之後，她過馬路時，總是很乖很乖，再也沒有走神過。
    她的小糊塗長大了，至少他不在她身邊，她至少已經學會了如何的照顧自己，雖然這樣的照顧不盡他滿意。
    記得，他們剛確定戀愛關係的時候，她興致勃勃的提議要去逛學校門前的那條夜市街，她就像個快樂的小精靈一樣拉著他說東說西，她的眼神很清澈很清澈，像一潭無波的碧水；她的笑容很幹淨，很溫暖，帶著一種攝人心魂的魔力，莫明的讓人想親近。
    也許，這就是他接受她的理由，那樣純潔的她，讓他忍不住的想要守護。
    她很喜歡鬧，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常常是她在說，他在聽。
    有時，他在忙，她一個人也可以玩得不亦乎。
    她喜歡蹦蹦跳跳的走在他前麵，他則總是提醒她要小心看路，每次，她都會笑嘻嘻的說：“我有你啊！你會看著我的。”
    她看著他，眼神滿是依賴。
    “那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呢？那你該怎麼辦？！”他無奈的笑，心裏又澀又甜。
    “不怕啊！我跟著你就行了。”就算是歪理，她也說得那麼的理所當然。
    她十八歲生日那天，兩人去了肯德基，中途卻被導師緊急的召回，他很歉意，她卻笑嘻嘻的把他推了出去，嘴裏還說著‘學業為重’，他知道她的小糊塗雖然平時嘻嘻哈哈的，可很體貼。回校的路走了一半，他終忍不住的折了回去，便看到，她失神的走在斑馬線上，完全沒有注意十字路口已經跳定的紅燈。
    他衝過去一把將她拉了回來，“路小豔，你在幹什麼？！為什麼不看……”他氣極了，忍不住的吼她。
    卻在看到她那雙可憐又委屈的眼睛時，所有的責備和怒火在那一瞬間，都卡在喉嚨裏，輕輕的將她攬進懷裏：“對不起。”
    “你怎麼又回來了？！”她看著他，眼睛紅紅的，很顯然是剛哭過。
    “以後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可不可以自己安全的過馬路？！讓我放心。”他輕輕的撫著她的臉頰，很是心疼。
    “你不是回學校了嗎？”她執著的偏執於這個問題。
    “牽著我的手，我們去過生日。”為了她，他第一次做了壞孩子。
    從那以後，每次上街，他都會緊緊的拉住她的手，她就喜滋滋的說：“葉宇哲，你要好好牽著我哦，不可以鬆開哦，要一直牽到老哦。”
    他笑而不語，她鬧他，一定要他說出來。他就說她‘笨蛋’。
    她就會咯咯的笑起來，驕傲的說：“笨蛋也是有人喜歡滴。”
    那時的他，看著那樣的她，就想著，他一輩子都要這樣牽著小糊塗的手，一輩子都要好好的寵她，愛她。
    但，當那一紙診斷書下來時，他的一切都被粉碎了。
    急性骨髓性白血病，就算手術成功，存活期也是個未知，可能幾個月，也可能是一年，兩年……
    所以，他食言了，他選擇放開她的手，因為，以後的路，他不能陪她了。
    即使他再不願意，他也不得不放開她，讓她脫離他的羽翼，讓她學著長大，學著麵對。
    當看著醉酒的她跌跌撞撞的跳下馬路時，他的心跳驟然停止，瘋也似的跳下車，卻看到她已經鑽進了那輛車的後車座，他想上前，卻看到了坐在後車座裏的他——他的二哥。
    所以，他隻能靜靜的望著。
    一如兩年前，他把她托付給二哥的時候。
    他能做的，就隻有守望。
    雖然心很痛，卻無怨無悔。
    深深的吸了口氣，他啟動車子，絕塵而去，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