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少時天真(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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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寧捧著一碗酒躡手躡腳的來到父皇的帳外,聽見裏麵傳來屠戮牛羊一般的慘叫。賢寧皺皺眉頭,蹲下身子。一個宮奴在他身邊輕輕的蹲下來,小聲說,“晉王冷嗎?要不,去奴婢那邊的帳子暖和一會兒,就一會兒,陛下就好了。”
“哦。”賢寧點點頭,木然的跟上那個女奴。賢寧坐在火爐旁邊,把酒碗輕放在一邊的小幾上,向垂手侍立的女奴說,“怎麼,這個帳子就住你一個?”
“不——不是。”女奴解釋說,每天,陛下臨幸過的宮人都被抬到這個帳子裏養傷的。奴婢今天輪到了過來這裏,一會兒要伺候那個宮人梳洗一下。
“哦。”賢寧不在意的應一聲,抬頭細細的打量了一下這個女奴,突然眼前一亮,發覺她有些麵熟,“你——你可是李姐姐?”賢寧急切的問道。
女奴納罕的搖搖頭,“奴婢叫肖古,是宮裏的女巫。”
賢寧眼中的熱火迅速黯淡下去,無所謂的搖搖頭。臨近的那間宮帳裏撕心裂肺的喊聲終於停止下來,天地間死亡般的壓抑。須臾,幾個宮衛抬著一具死屍般半裸的女人衝進來,見到晉王,明顯一震,匆忙的要下跪,賢寧忙擺手,目光不經意的打在那具血肉模糊的胴體上,呼吸突然急促,胸膛裏像是有一股火焰升騰起來,灼燒得他喉嚨幹澀發啞。他匆忙端起酒,故作平靜的緩緩氣息,來到述律的帳外,大聲說,“父皇,我可以進來嗎?”
“吾兒快來!”帳子裏發出嘶啞的喊聲,賢寧的胸口堵得更痛,想發聲都困窘了。他躡躡的走進去,父皇袒露著上身斜倚在榻上,目光迷離的望向他,“吾兒今日怎麼想起看父皇?”
賢寧在他身邊坐下來,尷尬的笑了笑,抬了抬手上的酒碗,“兒臣給父皇送酒。”
“哦。”述律奪下酒碗,咕咚咕咚一口灌進去,然後,順手把碗扔在地上,轉而拉過賢寧,把他塞進他的被窩裏,“來,讓吾兒暖暖身子。”他用大手裹住賢寧,吐出的酒氣裏微微有了哼聲。“吾兒已成,也該嚐嚐女人的滋味兒了。”他眯著眼哈哈大笑了起來。紅潮從脖頸竄到臉頰,賢寧訕訕的咧開嘴,不答話。述律卻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放鬆了賢寧,衝外麵看看,大喊道,“恩?今日的人膽酒呢?怎麼還不送來?都不想活了嗎?”
“父皇!”賢寧匆匆的鑽出被窩,跪在榻上,“方才兒臣給您喝的就是。”
述律的眉毛挑了一下,晃了晃腦袋,拿指甲瘙了兩下光溜溜的頭頂,吧嗒吧嗒嘴巴,突然大笑道,“味道——不對。”他饒有興味的打量著賢寧。賢寧心裏大驚,臉上仍舊故作平靜,“是嗎?兒臣手藝不精,也許做的不好。”
述律瞪著噴火的眼睛質問的看著賢寧,直到賢寧臉色變青,低下頭,小聲的說,“兒臣知罪。”述律突然放聲大笑,猛地拍了拍賢寧的肩膀,賢寧疼痛的哎呦一聲,抬眼望著父皇。“吾兒是真的長大了。”述律歎了一口氣,探尋的問道,“你不喜歡父皇喝人膽酒?是不是?”
賢寧點點頭,又馬上搖頭說,“不是的,父皇。隻是——”他壯了壯膽子說,“兒臣遍訪上京的名醫,而且也翻閱了中原的藥典,發覺人膽實屬劇毒之物,對父皇有百害而無一利,故而,兒臣做主,為父皇釀了一碗藥酒,大補的。”他的眸光中閃爍著晶瑩。述律的嘴角塌下來,捏起賢寧的臉蛋,聲音無比溫柔,“朕今生有子若此,夫複何求!以後,朕就不喝這個酒了。”
“謝父皇!”賢寧激動的磕頭,然後挪下床榻,說,“那麼,兒臣就告退了。”
“就不能——多陪父皇一會兒嗎?”述律渾濁的眼睛裏有些黯然。隨即,歎口氣擺擺手,“好了,你去吧。”他把身子背過去,一把扯過被子蒙在臉上,轟隆隆的打起呼嚕。賢寧搖搖頭,躬身而退。來到帳外,才發覺渾身都濕透了,冷風打來,更加瑟縮。他小心的踱步回晉王宮,不經意的抬頭,一個單薄瘦削的身影站在他前方不遠的地方,看見了他,又急匆匆的要避開。
“肖古,你等一下。”賢寧趕了兩步,來到她麵前,牽住她的衣角說,“這麼晚了,小心著涼。”肖古的嘴唇突然抿成一條線,狠狠的點點頭,極力克製著不讓淚水流下來。“奴婢,恭送殿下。”
賢寧笑著點點頭,繞過她,身後卻傳來一個顫顫的聲音,夾雜著哭腔,“殿下,也保重身子,小心,著涼。”賢寧扯開一抹笑,摸摸額頭,戲謔的說,“好像真的著涼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