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四章 識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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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今日不似往常,回來的人竟非同一般地靜,屏兒和梁雨言下樓的腳步聲便分外地清楚,在偌大的屋內咚咚咚地回響。
剛下到一半,六姨太的眼早直直地瞪過來,看見女兒慘白沒有血色的臉,怒氣衝衝地“哼”了一聲。
梁雨言愣住,不知道母親哪裏來的怒氣。
四姨太倒是緩聲開口了,帶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雨言,你今日沒去參加婚禮真是可惜。”拖長了聲調,卻又頓住了。
梁雨言見父親的臉色沉沉,如同陰天之前的山雨欲來,心知不是什麼好事情,又弄不懂,隻得問道:“怎麼?可是發生什麼事了麼?”
四姨太曼聲道:“可不是麼——杜府的二少爺紀衍澤和你很熟吧?他可一直在和我們打聽你為什麼不來,比丟了親媽還著急些”,轉頭向六姨太笑道,“我沒說錯吧?”
梁雨言聽到“杜府二少爺”幾個字,心就嘭地一跳,不自覺地抓緊了樓梯把手。
正不知如何解說,四姨太又接著說道:“這杜府的勢力自然是不必說,可雨言你也太小看自己了,連我們的七姨太尚且知道勾搭大少爺,怎麼你身為梁府堂堂的小姐,卻看上了那個什麼紀衍澤?”
四姨太刻意提到楊芸和杜茗軒,果然梁程謙的臉色又沉了幾分,低喝道:“這裏沒你的事情,還不快閉嘴!”
四姨太不情不願地住了口,但還是一副看好戲的得意表情。連六姨太在一旁也顧不上爭論,滿臉的怒氣。
梁雨言知道自己這個母親,因為自己的歌女出身早年受過不少委屈,如今堅決反對女兒和窮酸人家交往,紀衍澤雖然出身於杜家,可不能繼承家業,便與窮人並無二致,尤其還是一個妓女的兒子,更不能為母親所容。
母親把臉麵看得比性命都重,每每借著由頭叮囑梁雨言,萬萬不可被外麵的“窮酸”帶壞了,毀了一生,嫁不得好人家。
因此,一直以來,兩人暗生的情愫都是小心翼翼地,紀衍澤也是不愛張揚的人,才使這事掩蓋到如今,並無旁人知道。
而今天……想必是昨日自己的態度讓他擔心,才會做出這麼莽撞的舉動來。
梁雨言有些懊悔,若不是昨天自己把氣撒在他身上,或許不會發生這檔子事——雖然早知道不可能瞞天過海一輩子,但現在就被抖落出來,她完全措手不及。
她凝神想著要怎麼應付,梁程謙瞥見她的神情,知道這件事必定是真的了,原本抱著的一絲幻想也落空,想起楊芸的事情,心下一陣氣悶,肅聲說:“雨言。”
梁雨言自發呆中回過神來,眼睛看著麵前的木製樓梯,暗棕的木色,還能看見上麵的紋路,一圈一圈地順著延伸下去,讓人微微地眩暈。
“以後不準和那個叫紀衍澤的人來往,你還嫌梁家在杜府那裏丟的人還不夠麼?”
父親說話並不給人以斬釘截鐵的感覺,但梁雨言知道,這隻是表象。梁府中父親是最言出必行的一個,他的話裏總是帶著一股無以名狀的威嚴,梁雨言此刻低著頭,也知道父親看過來的目光必然是冷定而嚴厲的。
家裏素來是沒有人敢和父親頂嘴的,連四姨娘和母親那樣牙尖嘴利的人,對著父親也隻有唯唯諾諾的份。
但此刻,梁雨言不知哪裏來的一股熱血直衝到頭頂,輕輕叫了一聲:“爸。”
梁程謙的眼自厚厚鏡片後麵望過來:“怎麼?”
爭辯的話就在嘴邊,然而她看著父親的眼光,硬是說不出來。十餘年來父親的威嚴此刻仿佛都凝聚在這聲問話中,她的喉嚨不知被什麼扼死了,如同那天被杜茗軒掐住了一樣。
她什麼也沒能說出來,隻覺得似是漸漸地有水氣凝在眼眶裏了,熱熱的,一圈一圈地旋著,一個不小心就要落下來。
父親和眾位姨娘的腳步聲由輕及重,慢慢自她身邊踏過去了。母親在經過她身邊時重重地跺了一下地板,梁雨言一驚回頭,卻對上母親一個白眼,還有低低的一聲咒罵:“賠錢的貨色!”
淚水終於滾落下來,打在幽深的木製樓梯上,痕跡並不明顯。
五姨太走在最後,趁著沒人注意,撫了撫她的頭,長長地歎了一聲,像是有一點悵惘,又有一點悲憫。
屏兒急急忙忙地跟上六姨太,梁雨言一個人穿著薄薄的睡衣站在樓梯上,聽著腳步聲漸漸又由重及輕,眾人已是去的遠了,想必是進了各自房間。
整個梁府靜靜的沒有聲息,這靜令人害怕,像是要把人吞了一樣。
大門還未及關上,劉媽和徐媽被老爺罕見的脾氣嚇得忘記了動作,一時間,風旋著刮進來,這一回的風卻不像夏日那樣的生機勃勃了,而是帶著草木凋落的澀味,瑟瑟的涼。
站了半響,剛剛緩過來的氣力支撐不住,終於覺得累了,剛被父親說了一頓,再在這裏讓傭人們看笑話倒底是無趣,於是她慢慢地走回房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