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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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交部。
    位於總統府對麵,隔了一條街,兩個紅綠燈,步行隻要三分鍾。
    部裏的人員都是立領襯衫加上西裝的標準穿著,隨便抓來一人問問,每一個都是遊走過世界的人士。
    今天部裏的氣氛異常嚴肅,台上的長官向其中一位新生祭出最嚴厲的手段。
    新生訓練維持半年,在這一段期間,所有新生都必須接受最嚴謹的考核,不能有不良紀錄,不能有違規行為,不能有失國家顏麵的背景。
    那一位長官今日宣布將踢除一名新生,原因:搞婚外情。
    不容絲毫犯錯,長官再度告誡底下的新麵孔,任何過失都將影響未來的職務,輕者一輩子都別想升官,重者,一輩子永遠沒有機會踏進外交部。
    宋之藤坐在台下專注聆聽著。
    他的肩頸線條比平日還僵硬。
    ***
    窗外吹拂著和風,台大校園的景觀經年未改。
    從曆史係的窗外往前望,一隻高懸的鍾正在敲響上課的鍾聲。
    我的指導教授回國後丟了很多有趣的東西給我,研討會的紀念品,一個手表,上頭寫著“某某會議紀念”。他說是限量,世上隻有一百多隻,特別為這一次的會議而訂做的紀念品。
    我收下了,這是他的心意。
    我似乎一輩子都在收他人的禮物,情書,以及甜甜的吻。
    今天中午忙完教授的文件,我想透透氣,不想約女友,想獨自一人走走。
    我騎了騎,騎到基隆海邊,手上提了一包花生糖,給幹媽的。
    我一踏進藤子家,老母親說藤子去漁港買魚,等會進來。
    我一聽藤子也回家了,當下想走,不想再撞見彼此尷尬的事。老母親卻說她想吃螃蟹,要我去跟藤子說。
    我隻好故作鎮定,往漁港騎去,海邊鹹鹹的味道撲鼻而來,漁市場人滿為患,一地泥濘,我小心翼翼邁開腳步,四周的聲音此起彼落。
    “帥哥,來買魚。”
    “少年耶,蝦子剛上岸的。”
    “要不要買螃蟹?算你便宜一點。”
    我舉目四望,找不到藤子的影子,心想幹脆自己買螃蟹回去交差,然後趕快回台北算了。
    我站在攤位前,挑著螃蟹,一隻隻被緊緊捆住的螃蟹,那銳利的箝子像要殺人般,凶猛地四處伸張。
    我提了兩隻,一轉身,看見了藤子。
    他蹲在漁港邊的堤防邊,卷起袖管,低頭挑魚。
    我假裝沒發現他,從他身後走過,踱至停車場,把螃蟹掛在手把上。
    他卻在此時起身,結帳,朝此處走來牽車。
    他愣了一下,我也愣了。無人開口,我叭一聲直往他家衝。
    我把螃蟹扔了直接跟藤子的老母親道別,她留我一起吃飯,我說台北還有事要忙。藤子進屋後沒向我打招呼,他直接朝廚房走去,切菜,洗菜,還有煮魚。
    螃蟹原封不動擺在原來的位置,我抽一口氣,往廚房走,把螃蟹扔進水槽在他身後說:“你媽要吃螃蟹。”
    說完我轉身就走。
    “你以後要來之前先打電話問我媽我在不在。”他開口了,語氣冷冽。
    我注視他,然後呢?
    “以免我還要招待你,這樣很麻煩。”
    我腦中轟轟炸,似斷弦的琴,又似路上的爆胎。
    “我知道了。”
    我陰著臉走出廚房,頭也不回,連安全帽都忘了戴,咻地在路上狂飆。
    ***
    窗外的雞鳴初啼,一個人影徹夜未眠。
    月色下,宋之藤恍然間回神。
    他凝望著枕邊人,心中的苦該向誰訴。
    就在昨晚,他的枕邊人質問他,為何長久以來不碰她。
    他拿不出合理的答案,二人為此吵了一架。他婚後才發現,他身體的欲望低冷,簡直和冰塊無異。
    他隻能對怨婦般的枕邊人抱歉,除了抱歉,他想不出這身體真正想擁抱的人是否是眼前的女人,還是那個傻瓜。
    他的鼻息呼出一口氣,連他的妻子都看出他的心事。她說,他心裏有別人。
    他點了一根煙,獨自坐在客廳。
    若說真有別人,該是誰?
    煙圈一個接一個升起,他的手指在煙霧中抽搐抖動。
    傻瓜,他自惱著,他怎會懸念著一個傻瓜?
    他揪亂了濃濃的黑發,亂了,一切都亂了。
    ***
    愛戀裏頭有哪些成份,讓我想想,牽手,接吻,上床。我從未思忖太多愛戀一個人的情緒,或許該這麼說吧,除了強烈的渴望親密接觸之外,我尚未體驗到更深層的感情,如果有人能替我打開那扇門,讓我體會深層的情感有哪些成份,除了藤子之外,應該沒人能辦到。
    我和係上學妹討論功課時,神思又飛往九天了。
    “梧桐,你有沒有聽說藤子的事?”學妹問我。
    我已經很久沒他的下落了,我搖頭。
    “他的年齡同梯次最小,聽說被同級生排擠。”學妹不知哪來的小道消息,說得言之鑿鑿。
    年齡最小,嗯,藤子是跳了兩級的優等生,這連考數年才考上的人很多,像他這般年輕的確稀少。不過,以藤子的能耐他不會退縮,這條路既是他選擇的方向,現在是菜鳥被呼來喚去也是應該。
    我細細想了一回,他已經對我下了禁令,我與他之間的禁斷關係勢必讓他造成困擾,無怪乎他對我可以做到情斷義絕。
    牙一咬,想把他擠出腦海。
    “妳如果再提他,我就要請妳離開了,我現在很忙。”我麵露菜色,不想再跟她聊有關藤子的事。
    那天他對我說的話表明已然不願跟我來往,甚至連見麵都避開。
    “等一等,先別走。”我把學妹拉回來,又問她:“在妳的眼裏,我梧桐的形象如何?”
    “形象?嗯,大部分的人都說你女友不斷,是個風流情種。但是我知道不是這樣的,你很上進,認真又上進。”她眨著大眼,似乎在安慰我。
    “我知道我形象很差。”我那桃花如滾雪球般一年比一年壯大,藤子的老婆才會對我的觀感不佳。若我是她,我也會阻止和這種人交往。
    我右手支著頭,額發從指縫中分岔而下,該思考著如何把我那女人緣斬斷。正當我這麼思忖時,窗外的雨飄下,我上前關窗,看著前方一棵長得高高的椰子樹。
    一棵椰子樹比其它都高一截,有些突兀。
    我繼續我手中的筆記,腦中盤算著下一步,該準備考公務員高考了,考上之後到故宮任職,那才是我當初念曆史係想做的事啊。
    我下課後又上重慶南路的書街買書,挑了公務員考試的書,行政法,國文,一些必要的書。我抱著一堆書籍往圖書館跑,阿姨都認得我,都誇我積極進取,是個好國民、好榜樣。
    若真是好榜樣我也不會如此苦惱了。
    我受困於此,誰也沒看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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