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會迅速扼殺愛情。
    11月的時候，燕子和她的異地戀男友分手了。
    我沒問原因，她也沒說。她隻是如釋重負地說以後再也不用通宵聊天了，然後在冰冷的風裏落寞地笑了一下，神情淒楚。
    我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燕子。原來再美再堅強再無畏的女子也會被愛情折磨地憔悴無力。
    我一直覺得，燕子是我見過的最美的女生。她擁有魔鬼的身材，柔順及腰的長發，細致透明的肌膚，清高妖冶的眼睛，再加上她天衣無縫的完美妝容以及穿衣品味，是絕對的“萬人迷”。如果生活是電影，那麼“如果你不喜歡我，隻能說明你不是男人”這句話絕對是她的台詞。可是沒想到，這樣的燕子，竟然也會有這種遭遇。我很同情她，但又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她表現得太過灑脫，以至於我擔心安慰的話反而會成為一種傷害。
    我不知道該怎麼幫燕子擺脫悲傷。很多人在失戀的時候選擇暴飲暴食或瘋狂購物或找人傾訴或喝酒或痛哭，但是燕子不會，我也不會。她和我處理失戀的方式一樣——很安靜，至少從表麵上看一如既往，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我們都是不喜歡把感情外露的人，不喜歡被別人輕易看穿自己的喜怒哀樂。所以這種時候，我隻能輕輕拉著她的手說走吧，一起去看電影。
    她沒有同意，卻也沒有拒絕，隻是跟著我來到電影院。一路上我們都沒有說話。
    我買了票，和她一起看了一部我們都不記得名字的電影。那是一部很感人的片子，我們一直在哭。
    後來我們一起回到寢室，繼續看電影。我在燕子的電腦裏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一部陽光些的片子。最後她選了幾部——《玫瑰人生》、《英國病人》、《西爾維亞》、《時時刻刻》……每一部都壓抑而悲絕——就像我們的心情和窗外陰冷的天氣。
    看電影的時候，燕子把頭靠在我的肩上。她的頭發柔柔垂下，我又一次嗅到了第一次見麵時的那種清幽的芬芳。我知道她的眼裏有淚，因為她的呼吸沉重而潮濕。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覺得燕子隻是一個柔弱的需要嗬護和安慰的小女人。
    或許世間所有的女子都是如此吧——即使表麵上再堅強，內心深處依舊脆弱，尤其在麵對愛情的時候。
    我們一直看電影直到我的眼睛開始酸痛，然後燕子說我們一起出去走走吧。
    午夜的風很冷。我們學校裏有一塊很大的草坪。燕子曾經說過，她一直都很想找個午後靜靜地躺在草坪上看藍天白雲，可是學校規定不準踏入。
    在和她一起走過那片草坪的時候，我拉著她的手跨過圍欄跑到草坪的中央，然後拉她躺在柔軟的青草上。可惜現在不是白天，沒有午後的暖陽，也沒有藍天白雲。不過夜空更加空靈，更容易讓人對很多事情釋懷。於是我們一起遙望夜空，看那些疾走的雲和遙遠而暗淡的星。
    過了一會兒，燕子說我們唱歌吧。我說去KTV嗎？她說不用了，就在這裏唱吧，這裏更有意境。於是她開始用柔和唯美的嗓音一遍遍地唱著那首我並不熟悉的歌：
    “曖昧中透出薄暮的晨花，
    無意間歲月發出的嫩芽，
    淺笑裏波光閃動的豔影，
    愜意後醉了眉眼的舊話，
    舊夢中鋒利的劍與白馬，
    傳說裏等情人白了頭發，
    吹一剪寒窗明月的紅蠟，
    多年後流水洗盡的鉛華……
    聽吧，
    聽風說話，
    說誰走了，
    誰在牽掛；
    聽吧，
    聽海笑我傻，
    笑我醉了，
    醉出淚花；
    聽吧，
    聽風說話，
    說誰走了，
    把影子留下；
    聽吧，
    聽海笑我傻，
    笑我望海，
    望出淚花……”
    那一夜，她清澈的嗓音在11月蕭瑟的夜風裏回蕩，讓我想到了“絕望”這個詞。
    燕子的傷痛應該全部留在了那夜——至少我是這樣認為的，因為那之後她的生活和笑容依舊——她依舊快樂地吃冰，依舊沉浸在電影裏不能自拔。她是那麼喜歡看電影，以至於對於她而言，現實中的一景一物仿佛都是某種暗示，她會由此想到一個電影故事，想到在那個場景裏發生的劇情。偶爾她會非常喜歡一個角色，並且刻意模仿，仿佛現實中的自己已經不存在了。每當這種時候，我都會拍拍她的肩，提醒她這是現實世界，電影裏曲折的情節和完美的結局都是不存在的。然後她便會低頭不語，黯然神傷。
    燕子喜歡在周日午後約我一起去學校附近的冰吧吃冰。她最喜歡那裏的一款叫做紫色魅惑的冰飲，雖然價格貴得離譜，但她每周都吃；而我則隻吃紅豆冰。有一次她開玩笑問我為什麼那麼喜歡吃紅豆冰，她說紅豆代表相思，你是不是有一個一直不能放棄卻又不能在一起的情人呢？我白了她一眼說怎麼可能？
    其實我隻是渴望有一段很深很重的愛情，哪怕結局以悲劇收場，我也可以在無數個蕭索的秋日裏望穿秋水黯然神傷，反複沉吟那句古詞——“蝴蝶花開蝴蝶飛，鷓鴣草長鷓鴣啼。庭前種得相思樹，落盡相思人未歸”，然後悲從中來，潸然淚下。
    在和燕子一起吃冰的時候，我們會分享彼此的故事。她講電影，我講動漫。在燕子和她男友剛分手的那個周末，整個下午她隻講了一部電影，電影的名字會讓每個人印象深刻，叫做《愈墮落愈快樂》。電影的內容我已經記不清了，好像是一個女人和幾個男人的多角愛情。她講得很用心，仿佛她就是電影裏的那個女人。我隻有不時打斷她，把她從電影裏拉回來。
    記得有人說過，受過傷的人會變得脆弱，而脆弱的人都很容易被誘惑而墮落。我希望燕子不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