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想，微笑間，我失去了什麼？
    最初的記憶，隻是一扇門。我幻想著，推開那扇門，就可以看到天空——藍的天，白的雲，逍遙自在。當十六歲的年華被微笑帶過，指尖流走的，是無憂的感傷。
    清晨去學校，習慣一個人。偶爾會遇見他或她，熟悉或陌生的麵孔。我知道，這種時候，隻要微微笑，就好。所以，我習慣了微笑。班主任說，我的微笑裏藏著堅強。我微笑著接受他的讚美，但是，他並沒有理解我的笑——微笑，生澀的淺笑，其實隻是為了保持孤獨，抗拒別人的侵入。
    我的班級，在學校三號樓二樓右轉第三間教室；我的位置，在中間一列第二排右側。清晨我沿著每天一成不變的路徑走過去，坐下，從書桌裏拿出語文課本打開，準備背誦一篇古文。這時，一張彩色紙片從書頁間飛落——不知誰夾在了我的課本裏。我將它撿起，發現上麵有字——原來是一個暗戀我的男生寫下的情書，約我第二節課間車棚見。我看著他的名字，無法聯想到他的臉。我把紙片揉皺，扔進廢紙簍。對於這種事，我並不吃驚，以前有過類似的短信，也經曆過男生的告白。我並不在意。因為我的領域，不會輕易被人侵入。
    我很擅長背誦。隻要集中精力，隻需幾分鍾，我就可以一字不差地記住一段話。在班級的古文背誦比賽裏，我總是最先背過的，也是背得最快的。背誦其他科目的東西也是一樣。不過這不算什麼，最令其他人吃驚的，是我的數學物理化學成績，總能接近滿分。其實那些有固定答案的科目，才是我最擅長的。
    上午第一節課是語文課。對於一篇課文，總有很多無聊的問題。我不善於回答，但總能記住正確答案。我從不主動回答問題，老師說因為我靦腆，但事實不是這樣的，我隻是不屑於去思考。這種時候，我更喜歡看陽光在教室的牆壁上緩慢移動，讓思緒飄飛到雲上。
    課間的時候，同桌和前後桌的同學開始討論最近流行的連續劇和熱門的藝人。我並不了解那些事情，我也不想了解，因為那一切都距我很遠，在我伸手不可及的地方——就像雲之上的世界。
    同桌是我的朋友，喜歡讀小說看漫畫，經常因某個傷感故事而痛哭流涕。她很鄙視我這樣的人，因為我翻閱最多的書籍，是課本。因為我對一切都沒有興趣，所以為了打發每天一如既往的無聊，我隻好一遍遍打開課本。在我的領域裏，其實很冷。
    第二節課是化學課，因為在昨天的測驗中我是唯一的滿分，老師讓我把答案抄寫在黑板上。每次考完試都是這樣——原來讓我去抄寫答案已經成了化學老師的習慣。我一直在想，未來的某一天，會有某個人代替我嗎？
    第二節課課間，突然想到了那個車棚的約會。算了，不要去了，還是看會兒書吧。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他或她，對我而言都是一樣的，都是沒有實感的特殊符號。對於戀愛什麼的，我沒有絲毫興趣。
    第三、四節課也跟往常一樣。我想，或許我隻是一台機器，按照某人事先寫好的程序運行——就像鍾表。想到這裏，我看了看掛在教室前麵的鍾，突然覺得很親切，因為我也是一隻鍾。
    中午休息的時候，坐在門口的同學說，有人找我。我放下正在解一道數學題的筆，走向門口。那是一個我不認識的男生，他神情緊張地對我說是他寫了那張字條。我應了一聲，不知道他還想說什麼。他天真的臉脹得很紅。我看著他，沒有轉身離開——反正有閑，就當做打發中午的無聊吧。接著他說他喜歡我。我再次應了一聲。片刻沉默後，他問我能不能接受他。我搖了搖頭。他低著頭，雙眼發紅，然後跑走了。我沒能記住他的麵容，當然也不會記住他的背影。午間無聊的消遣，到此為止。
    下午是我不喜歡的作文課。我不喜歡寫作文。我寫得很快，但總拿不到高分。老師說我隻用別人一半的時間就寫好了，倒不如下筆前多思考，想到更好的命題後再寫。我微笑點頭，但從沒有這樣做過。我想得很快，寫的也很快，這就是我。我不會改變，也不想改變。但這是我的缺陷。同桌說滿月很無聊，弦月才完美，所以現在的我很完美。我微笑。我並沒有想過要成為滿月，隻是為了打發無聊的時間才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至於打發無聊的方式，是我自己決定的，不能接受別人的幹預。
    寫完作文後，我開始做其它科目的習題。偶爾抬頭看到窗外斑駁的樹影裏，一群麻雀在跳來跳去。我又想到了門——推開那扇門的時候，有白色的雲，有蔚藍的天，再加上陽光和麻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