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定江山 第083章 貪嘯傲,任衰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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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過了幾百年,巢車“吱”一聲停住了,頓了一陣,才緩慢地繼續降落。
原來是下麵的陳浩南等人見敵人射的箭又凶又狠,不管三七二十一,馬上命士兵把巢車放下來!
那十多個士兵一緊張,就把車子下降的速度放得比平常快了很多——這叫:不求有功(王爺乘的舒服),但求無過(王爺千萬別有意外!)。
他們把巢車降落到離地大約一丈多高,才煞住車,放慢速度。
巢車落地停穩,陳浩南快步上前,還沒打開門就大聲叫:“王爺,王爺!”
素心聽到楊廣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到了,沒事了”。她這才發現自己整個人趴在人家身上,還緊緊地抱著他的腰!抬起頭看到他含笑的眼睛,她一下子漲紅了臉,鬆開手,尷尬地想爬起來,無奈四肢發軟,硬是直不起腰來。
陳浩南打開門,看到他們狼狽的樣子,嚇了一跳:“王爺,沒嚇著你們吧?”
“沒有,沒有,很好玩的。素新,我們出去,讓你這位陳大哥上去試試!”楊廣笑著扶起素心,自己也站起來,很自然地拉著她的手往外走。
陳浩南叫道:“王爺,你不是說真的吧?”。
“哼!你說呢?”楊廣丟下一句,頭也不回地走了。
大庭廣眾之下,素心把自己的手抽出來,跟在他後麵,小聲冷冷道:“王爺,您想證明些什麼呢?!您若是不信我,幹脆把小的滅口算了,何必拿您的千金之軀去冒這險?”。把自己弄到半天高,是為了顯擺他的天縱奇才,還是為了試探自己對陳鳳啟的情?她受此驚嚇,心裏還真是挺委屈的——被他猜疑,這才是最令她難受的!
楊廣怔了怔,方才混亂中被他抱緊,那種很微妙的感覺還沒褪去,順口就說:“我坐這巢車幾百次了,還是第一次能有箭射得進來,能有這樣的臂力眼界,除了你的救命恩人,不作他想……你沒見到他,是不是很失望啊?要怪你怪陳浩南,生我什麼氣呢?”
素心一般不會和誰發脾氣,盡管此刻她惱火得想尖叫,想踹他一腳,想痛痛快快地把壓抑已久的情愫釋放出來,可這是軍營裏!她隻能苦苦一笑,停下腳步,彎腰作揖,道:“王爺,既然沒有別的事,小人先告退了。”說完,不等他回應,就快步往晉王隨從的住地方向走去。
黑夜已經無聲無息地籠罩了四野,秋風中楊廣望著她鬥篷飄飄的孤單背影,心裏一沉,過了良久才對跟上來的陳浩南低聲說:“你挑幾個身手好信得過的弟兄,從此刻開始,不分晝夜貼身保護他!不許他單獨外出,和任何人接觸,尤其當心那姓陳的!……直到我回來!”。
第一次,楊廣覺得他們之間出現了距離。
陳浩南覺得氣氛很詭異,但又不好說什麼,便領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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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日,楊廣便和韋洸安排好一切,自己親率精兵曆盡千辛萬苦,來到高涼郡城下。
他在此安營紮寨妥當,一邊準備好隨時攻城,一邊在等派回去長安的信使。
陳叔寶自降隋後就住在長安隋文帝楊堅為他征收民宅,專門新建的府邸裏,時時喝得酩酊大醉。晉王的信使來到,把來意告知,他大哭一場,揮筆寫就一封信函,交給信使,繼續往醉鄉尋夢。
信使趕回高涼,把陳叔寶的信函交給晉王,他閱信後馬上安排人隆重地把該信函送到高涼郡。
洗英得知陳皇親筆信到,激動地集合了附近各州各郡的首領數千人,當眾拆封宣讀。
陳叔寶在信中說陳國已亡,他自己和一眾親王,公爵,文武百官都已經遷到長安,並且在那裏受到隋帝的厚遇。他勸洗英等南方各方首領,與其戰火紛飛,生靈塗炭,不如歸附隋政府,從此大家安居樂業,同享太平……
洗英等人盡皆痛哭,事到如今,除了歸降,還有什麼出路?總不能讓這些婦孺老少去和楊廣的大軍拚命吧?
他們商議了數天,決定接受陳叔寶的規勸,歸順大隋。
楊廣在高涼城下鄭重地接受了他們的歸降。洗英派出孫子馮魂率領部眾帶上陳叔寶的信函和晉王的手令前往南康城,向城裏的義軍宣布這一噩耗。
南康城裏的所有的人都被這一變卦震撼,群情洶湧一番之後,很多人都被逼接受了現實,大多數人的家室都在高涼郡附近,既然父母妻兒都成了大隋的子民,自己還在這裏折騰個什麼勁呢?況且隋軍這番陣勢,己方根本沒有打贏的機會!於是很多人都表示聽從洗英他們的決議,隻有徐嶝及其部分親信不肯成為亡國之臣,他平靜地向眾人闡明自己的心誌,說人各有誌,大家想過太平日子也無可厚非,但他是絕不能辜負陳皇的,也不願去做恥辱的亡國之臣。
就在韋洸率領部屬城外準備接受馮魂為首的義軍的降表,徐嶝和幾十個不肯降的義軍提槍上馬,悲壯地向韋洸下最後的戰書。
徐嶝抬頭看了看,竟然發現天空真的很清。自己有多少天沒好好看看天色了?或許從當上城守的那一天開始吧……這些時間來日日操勞,特別是隋軍壓境後,更是連飯都沒一頓是安穩的,現在好了,終於可以放下這煩心的事了。
站在南康城正南的操場上,徐嶝環顧在場邊圍成一圈的士兵:都是和自己出生入死的弟兄啊!親不親,故鄉人,當年從家鄉把他們招募來到這裏,為的不過是答應在這亂世裏能給他們一口安穩的飯吃……可惜這麼長日子了,一個又一個熟悉的,鮮活的麵孔從自己眼前消失,他們是永遠不能回家鄉了,但當初的諾言卻仍然像海市蜃樓一樣可望而不可即,
看著一張又一張塵髒的,消瘦的臉,看著臉上一雙又一雙各有著不同神色的眼睛:恐懼的,悲傷的,麻木的,彷徨的……徐嶝第一次覺得一種無力的感覺從腳底升起,令他顫抖,幾乎連頭盔都抓不住:“難道我錯了嗎!難道我這麼多年來的努力都是錯了的嗎!為什麼老天爺總要讓想有安穩的人不得安生,為什麼總要讓奸詐陰險的小人得勝利!而我們,不過是想吃口安穩的飯而已。難道這就錯了嗎!”
徐嶝突然有種想哭的感覺,回頭看看身後拉著戰馬排成方隊的幾十人:“你們……”
他覺得鼻子發酸,喉嚨一陣哽咽,竟然說不下去。
“誓死追隨郡長!”幾十人突然齊聲高喊。徐嶝心中激動,淚水再也忍不住,流了下來:“你們本不必……。”。
徐嶝全身顫都,竟然連呼吸都不暢——這都是和自己從死人堆裏爬回來的弟兄啊,我怎麼能忍心他們跟著我送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