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定江山 第078章 以城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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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鳳啟終於鼓起勇氣說出了心裏想說了很久的話,如今,這個朝思暮想的人就在身邊,觸手可及,空氣中傳來陣陣謦香。可是她沒有回應,沒有說一個字!他黯然道:“你……真是鐵石心腸,或者,你心中的人不是我,是……”他靈光一現,問:“是楊廣,是他?”
“不,不是的!”素心條件反射地第一時間否認。
這份感情,牽扯太廣,非但她自己不能麵對,亦不能成為陳鳳啟心裏的刺!——陳鳳啟和楊廣之間的恩怨已太多了,她不想再添上這一樁!在她眼裏,隻要天下太平,國泰民安,這江山姓楊的還是姓陳的,又有什麼區別?心底裏她欣賞陳鳳啟,希望他能從往昔的陰影裏走出來,重新開始他的人生,有什麼比好好活著更重要?
“那是誰?”他追問。
“誰也沒有。”素心站起來,落寞苦笑道:“我都經曆過些什麼,你又不是不曉得,象我這樣的人,哪裏還敢去想別人?……愛情,隻有在如花少女口中說出來,才聖潔動人;自我這老妖精嘴裏吐出來,會嚇死人的,哈哈!”她無聲地大笑,笑到淚如雨下。
這是她此刻的心情:在楊廣麵前,她自覺卑微得像龍門石窟的佛像下的一顆塵埃,隻要風輕輕一吹,就會消失的無影無蹤……
眼前的她顯得如此的無助自卑,陳鳳啟忍不住上前,擁她入懷,憐惜地在她耳邊低語:“我就是知道了你的過去,心裏越發不能放下你……阿新,我們活到現在,誰沒有經曆幾次愛恨離合?過去的就不要再想了!……跟我走吧。我們是一塊兒從刀口下闖過來的,你至少該相信我對你的心!”
素心的淚水打濕了他的衣衾,她閉上眼睛,啞聲說:“如果我跟你走,你能不能不去南康?我們去北方,過平凡的日子,你能嗎?”。
徐嶝洪精明高智慧等人的臉在陳鳳啟腦子裏浮現,城內傷兵們的呻吟哀叫在他耳邊響起……他的雙臂變得僵硬,要他拋棄那些同生共死的兄弟們?盡管事到如今,他已經知道複國成功的希望微乎其微,但那些並肩作戰的兄弟們都是為了他才拋頭顱,灑熱血的!自己怎可為了一個女人,半途而廢,把他們的生死置之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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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軍在上次吃了一虧後,一直縮在城裏不出。過了幾天,雙方都有來自後方的支援,但隋軍畢竟是政府支持,無論從人數和裝備上都比起義軍多,如此一上一下,實力更加懸殊。
楊廣心恨陳鳳啟對素心的非份之想,隋軍士兵在叫罵中便把矛頭針對了他。農民、市井流氓出身的士兵從陳三十六代祖宗的姥姥直問候到他七十二代女兒的侄子。但起義軍仿佛是鐵了心要在南康城住一輩子般,任你怎麼辱罵,總是沒反應。
楊廣一時也想不出辦法,韋洸三次請纓,皆被楊廣壓下,氣不過策馬到城下叫陣,被陳冷箭射傷左臂,隋軍軍心慢慢產生負麵的情緒。楊廣看在眼裏,急在心中:“這樣一座城就已經要千萬將士犧牲,等到大軍到達,現在這些士兵又能剩下多少呢?”
他最近非常煩躁,和熙的笑容很久沒有出現在他臉上了。
上次一戰讓陳鳳啟和徐嶝看到百越士兵的獨特之處,於是成立五千人的“狼越府”,由高智慧率領。
一日正在訓練間,城上哨兵突然來報,發現大批隋軍步兵。
陳鳳啟一陣納悶:“奇怪啊?楊廣不是不知道南康城易守難攻的,前些日子隋軍出動十萬之眾尚且無功而返,以楊廣的脾性不會做這種名知不可為而為之的事,怎麼今天卻在白天來攻城?”他連忙來到城上一看,隻見城外幾箭之地黑壓壓地走來無數的隋軍步兵。走在最前是兩萬緊挨著排成數列的刀盾手,刀盾手後是一萬長槍兵,長達數丈的白臘杆包鐵皮的拒馬槍高高聳立,遠看如長槍的森林。
陳鳳啟更是奇怪:“這些都是正戰陣的兵種,怎麼今天竟然用來攻城?楊廣瘋了不成?”
刀盾手們卻隻不過走到離城三百步之地,隊後旗手一偃旗,隊伍頓時齊齊整整地停了下來,最前排一直行的三千士兵咚的一聲把如人般高的重盾底部插進土中。後麵自有兩行士兵緊緊貼著前麵站穩,三千長槍兵向前把槍緩緩從第一排的重盾間伸出,又旗一揮,第二三排的刀盾兵把盾平舉而起,和插在地上及前後左右的盾連成一片盾的海洋,遠看真如魚身上的鱗,這魚鱗陣就算好了,剩下的士兵都在後麵就地休息。
陣兩旁各有兩千拿著角弓的輕騎在來回守護,陣後一陣沉重的馬蹄聲響,身穿褐紅鐵甲的重騎兵列成三角陣,走到魚鱗陣後五十步的地方,紛紛下馬整頓稍息。隋軍步兵一律紅皮底白板甲,包白鐵重盾上畫的是猙獰的虎麵,遠看一片湧動的耀白鮮紅。
如果說清灰色薄皮甲的輕騎如兩道來回翻滾的河水,那麼陣後的重騎兵則是一把鐵色的尖錐,隨時會刺進敵人的心髒!
各部隊自有更換人員輪流休息,陳鳳啟看到若大的陣勢人員進出替換間決無碰撞,一進一出皆合旗幟金鼓,不由得更暗暗佩服隋軍訓練有素。
但不多時,隋軍陣後喧鬧,原來的大批的隋軍連帶帳篷工事跚跚而來,四周斥侯齊出,隊伍用重騎兵護送,旁邊還有輕騎小隊遊弋,來到原先兵陣後,竟然呯呯嘭嘭地建起城寨來了。
陳鳳啟和徐嶝看到大驚失色,本在這時用重兵急襲是可以有比較好的戰果的,可惜南康城隻有區區幾萬人,馬匹更是失一隻就少一隻;對方早已經弓步騎部署就位,現在再出去隻能是白白送死!
他們連忙吩咐手下加強戒備,城牆邊多埋大水缸,以防對手挖地道。除此而外,竟然一籌莫展,隻好飛信往後方告知這裏的情況。
隋軍及到下午黃昏前便把兵寨建好,各團兵士有條不紊地回新建的兵寨休息,崗哨斥侯紛出,而兵營裏也升起緲緲炊煙,隻比南康城小一點的隋軍兵寨被裏裏外外點起的鬆節火把,照了個通明。
從城上看下去,在飄動的火光下滿是密密麻麻的人影,沒有十萬也有八萬,城裏眾人不禁開始緊張起來。
最令陳鳳啟和徐嶝無可奈何的是,隋軍今天這裏建好城寨,隔兩天又在原城寨前十幾步的地方再拆了舊的建新的土木寨牆,一步一步慢慢壓縮城外的空間,十多天已經到了一箭之地,彼此的眼鼻都看得清清楚楚,冷箭,燒壺互射互投的事情時有發生。頭兩三天的時候,城頭有用繩偷偷把人放下想去刺探對方的情況,可惜第二天一早他們的頭顱就被丟回到南康城門外。
最可惡的就是,隋軍對木材的消耗嚴重,每日總有大批士兵去城外的山上砍柴,為了保護這些士兵,隋軍一五個刀盾手,三個長槍手,五個弓兵組成小火,走在前麵,如此一來,附近山上義軍的機關暗哨自然被清理了個遍,可憐諸多山頭被隋軍砍了個光禿禿。
徐嶝又氣又急,出兵正戰吧,人家在門口嚴陣以待;偷襲山上的隋軍吧,人家又能迅速集結成防禦線以逸待勞,打幾次都輸了;不打吧,眼看人家步步進逼,遲早會被逼到絕路。
本來以城做後方以重兵衝鋒,應可以把隋寨拔掉,如此攻守逆轉,自己手頭就要有足夠的兵員,但現在南康城內士兵守城有餘攻城不足,陳鳳啟、徐嶝等大小頭目商議了無數次,眼睛都熬紅了,長出了一臉的胡須。卻沒有想出怎麼去應對楊廣這以城攻城之計。
徐嶝終於忍不住,在一天深夜剛把五千人從側門悄悄調動出城,準備用火攻偷襲隋軍,突然隋軍寨門大開,一萬輕騎排成雁行陣飛快地衝過來,拉開角弓對著義軍士兵射了就走,義軍驚恐中猝不及防,前頭的竟然死傷一大半,後麵見勢不好,奮力把同袍在箭雨中拖了回城,城上的弓箭手連忙掩護。
隋軍也不追趕,隻是在城外,列好隊形,同聲大呼,海罵恥笑了一輪,便撥轉馬頭回寨了。從此義軍再也不敢輕易派部隊去偷襲騷擾隋軍,隋軍每天照例在城外高聲邀戰嘲笑叫罵,陳鳳啟他們隻當聽不見。
城寨為防投石車的攻擊,外牆以木-劣土-木-土的夾層結構,高高的巢車在寨牆後巡邏,寨內也有專門的隱蔽通道,十多萬隋軍分成數批輪流守衛。南康城內看出去,對方的城寨就在自己眼皮底下,裏麵大隊士兵來回走動,戒備森嚴,城外更有數不清的斥侯輕騎四出偵察。更可氣的就是,隋軍白天在寨裏不出,一到晚上就大隊大隊地陳兵寨外摸黑練習攻城,搞得南康城裏的人沒有一個夜晚能睡好覺。
隋軍練兵的喊叫,打鐵的叮響,部隊集結的號角,炊煙裏柴飯的香氣,人馬便溺的臭,城寨土木牆新鮮木材混合著泥土的味道……連南康城最南角都能聽到聞到,一種恐怖的氣氛慢慢在南康城內彌漫。
“我們都會死吧?”城頭巡邏的小兵不禁對身邊的同袍老兵小聲地說,“嗬嗬,我們早就死了,隻不過偷著過而已。”老兵調侃道。但是他們看了看在地方城寨近南康城東角慢慢堆高的土堆,他們再也笑不出了,傻子都知道,隻要土堆堆得比城牆高一點時,雙方的態勢就會逆轉,到時候南康城身處下方,自己一舉一動都被對方看得清清楚楚,隻有被動的份,哪還有勝利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