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定江山  第073章 斜陽欲落處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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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黃昏。
    一條通往南方的官道上,百餘輕騎正踏著橘黃色的夕陽緩緩而行。
    大道兩旁一邊是連綿不絕的青山,另一邊有條蜿蜒東流的河。河邊有人家,此刻正炊煙嫋嫋,和天上的歸鳥相映成趣。
    楊廣銀鞍白馬,穿一襲珍珠白的長袍,頭戴玉冠,沒有更多的裝飾,卻已令人見之忘俗——盡管他的額頭臉上還有幾道淺紅色的疤痕。
    他旁邊有一個侍衛,騎著匹棕色的馬,黑色的侍衛帽子下一雙顧盼靈動的眼睛,總在淺笑的嘴唇線條柔和,顯得和其他侍衛與眾不同。
    這個侍衛正是從陸家莊裏脫身出來的素心。
    那日楊廣給她弄來身侍衛的服飾,把她混在眾多侍衛裏帶了出山莊,總算逃過一劫,至於陸家莊的訂婚宴上缺了準新娘子,會鬧得怎樣天翻地覆,他們可是無暇顧及了。
    他們去到蘇州府衙,見到從江都趕來的家丁天順,才得知楊堅要派楊廣到南康前線一事。於是連忙率百餘名侍衛,換上好馬,日夜兼程,直奔嶺南。
    一路上素心向他說了謝雪楠和陸素蘭的事,至於自己如何被謝家兩姐妹看上眼,硬逼著自己扮成陸素蘭的經過更是說得活靈活現,不但楊廣聽著笑岔了氣,連同一旁的任強,陳浩南等侍衛們也笑得幾乎墮馬。
    自此每到吃飯時間,任強等人總是給素心叫很多的飯菜,說要把素新兄弟養養胖,這樣以後就不會再被人逼著扮女子了雲雲。
    素心一笑置之。
    此刻南國的天空上,東邊還是美麗的天藍色,西方落日處卻是滿天絢麗的彩霞,深深淺淺的紫色,紅色,橙色,黃色……
    楊廣在馬上極目遠眺,自自然然地即興吟了首詩,一旁的素心聽不真切,就問:“大哥,可不可以大聲點?這麼好的句子,聽不清就可惜了不是?”。
    他回過頭來,笑著說:“不過是一時感觸而已,不值得記在心上。”
    素心側側頭,微微一笑:“我隻聽到,什麼流水,什麼銷魂?……哦,大哥想王妃了?”
    楊廣徹底藐視她,“哼!你到底有沒有讀過書?懂不懂什麼叫意境?粗人!……聽好了!”他總算肯念一次給她聽了:
    “寒鴉飛數點,
    流水繞孤村。
    斜陽欲落處,
    一望黯消m魂。”
    念完了,半響都沒有聽到對方的反應,他有點詫異,回頭笑道:“我難得做首詩,你聽完了,給點表示好不好?”
    素心望著他,問:“大哥是本朝最出色的王爺,屢建奇功,深得皇上倚重——這次嶺南久攻不下,皇上即把重任交托給你……你本該意氣風發,躊躇滿誌才對,為何詩句裏一片蕭索蒼茫?這……”。
    楊廣看看侍衛們都在一丈之外,才緩緩道:“就是因為我的功勞越來越大,已經引起大哥的嫉恨了……陸家莊的刺客就是他的人。我的戰功越多,對他的威脅就越大,刺殺的事,能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
    素心也是這才知道刺客的來曆,難怪楊廣心寒至此!她皺起眉,想了很久,說到:“太子正是因為自身的能力不足,才會把比自己強的人視為對手。大哥,你以後凡事要小心注意啊!”
    凝睇天邊晚霞在綻放著最後的璀璨,楊廣低聲說:“據報,太子妃前陣子去世了……死得不明不白,連母後都懷疑嫂子是被人毒死的。”
    素心記得很久前在太子的東宮曾遠遠見過這個美麗高貴的女人,在宮裏行醫時就聽說她從來都不得寵,太子對她的冷漠已經不是秘密。當時自己還尋思:這個除去擁有尊貴的身份,就一無所有的太子妃,是不是會就此終老?為了不知道多少年才能得到的皇後之位,這犧牲未免太大了些!……不想她竟然被人害死了!唉……
    楊廣低著頭,用幾乎微不可聞的聲音說出心底的憂慮:“多年征戰,出生入死,何錯之有?!”
    一股寒氣自腳底升上腦門,素心敏銳地感覺到了楊廣的恐懼和不甘。
    被自己素來敬重的兄長視為仇敵,非殺了自己不能安枕,這滋味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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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底,他們終於來到了南康城。
    韋洸親率近千名士兵在軍營的五裏外搭起竹棚,備下酒菜,奏響軍樂,迎接晉王一行。
    這員武將,青白臉皮,高高的孤拐,深凹的眼睛,一副辦事利索,鐵麵無私的樣子。楊廣無心吃喝,下馬互相說過場麵話,直接就問南康城的現狀。
    韋洸素聞晉王的聲名,當下不敢怠慢,就把情況一一稟告:
    守城的徐嶝深知南康是通往嶺南的咽喉要塞,故此不管隋軍如何在城下謾罵,下戰書,就是不肯出城接受挑戰。倘若隋軍發起攻城,他們就在裏麵死守。
    南康城背靠千裏連綿的南嶺,南嶺以南的叛軍一直都翻山越嶺,給城裏輸送糧食武器,還有兵源!
    韋洸曾嚐試派軍隊封鎖山路,可是山林裏錯綜複雜,早被叛軍設置了重重機關,道道暗哨,派進去的隊伍都有去無歸……
    目前估計城內的平民大部分已經撤離,裏麵全都是訓練有素,有著實戰經驗的叛軍!
    晉王聽完,不做任何置評,說了句:“我們這就去軍營罷!”。說完翻身上馬。
    於是韋洸指揮手下連忙跟在晉王後麵,趕回營地。
    第二天,楊廣在韋洸的陪同下,帶著素心,任強等侍衛親隨,策馬在南康城的城牆外,實地考察。
    今天因為要做近距離的考察,所以他和韋洸都換上了普通士兵的服飾,以免成為敵人放冷箭射殺的靶子。
    他們離得城牆近了,楊廣和韋洸不時低聲交換著意見。
    素心隔著他們幾匹馬,也就沒有費心思去聽他們的話,隨意引頸四望,在高高的城牆上,居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個隻露出上半身,身上的黑色布衣迎風飄揚,用冷冷的目光打量著城下這些人的男子,不是陳鳳啟是誰!
    她第一個反應是不露痕跡地慢慢低下頭,手中的韁繩恍惚有千斤重。
    隨著楊廣來南康的路上,素心曾經擔心過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
    沙場見!
    她答應過他兩不相幫的!如果讓他看到自己在此,他會怎樣想啊?!素心側過臉,無意中瞥到楊廣在與韋洸說話的同時,投向自己的關注的眼光。
    為何自己一點點的異樣都會落在他眼裏?!為何要對自己這麼好呢?!……她真想策馬飛奔,逃離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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