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定江山 第066章 如此良辰如此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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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心正在與素蘭移花接木時,楊廣剛走到蘇州附近。
他這幾天來因為和素心失散四處尋找未果,頗有點失落,時逢陸家莊人有意向晉王靠攏,楊廣也需要在朝中頗有人脈的名門陸世家的支持,所以這次陸家莊舉辦武林大會也順道邀請他去做嘉賓兼見證人。
楊廣一路上以晉王的身份倒也法辦了幾個貪官,頗得當地百姓的擁護。
一入江蘇境內,早有陸家的人沿路為其打點一切,雖是非常舒適,但卻少了巡察的空間,而且江蘇一帶的官員或多或少和陸家都有幹係,他也不好意思踩這混水,於是精神都落到了遊玩中。
時值汛期,江蘇一帶天氣總是半雨半晴,身處餘杭的楊廣飽覽湖光山色,餘杭的繁華熱鬧,商戶雲集,更是讓他印象深刻。
等楊廣來到陸家莊五十裏外,陸家的大莊主,當今戶部尚書令陸林的大哥陸棟,帶領親隨親自在路旁等候。
二人相見自有一番寒喧,而楊廣溫文謙讓的脾氣也叫一向慣做大的陸莊主倍感舒暢,兩人在隨從的簇擁下來到陸家莊正堂。
正堂已修葺翻新一番,堂內堂外張燈結彩,鼓樂齊鳴,人頭湧湧,熱鬧非凡。
楊廣剛出現,一旁的司儀立馬高聲唱諾:“晉王楊公廣駕到!”
陸家上下男丁,隻要在家族有點麵子的,都連忙出來夾道歡迎。
一時間問候聲,笑聲,腳步聲和奏樂聲混成一片,楊廣隻聽到四麵八方都是嗡嗡聲,但各人說什麼,就實在無法分辨,隻好不停向四方抱拳回禮,幸得幾個已是祖宗輩的白發老人親自為其開路,他才勉強走進堂內。
而堂內更是擁擠,這些人都是江湖或地方上有勢力的人物,得罪了他們,即使是貴為晉王的楊廣隻怕也會有麻煩,而隻要得到他們的支持,楊廣便如虎添翼,故此他更是打醒精神,沉著地應對。
他的性格本來就沉實內斂,在這種場合恰恰凸現其王者氣度。
鏡前,素心把自己打量了一遍又一遍,太象了。
謝家姐妹的易容術實在高明。沒有什麼麵具,也沒有什麼麵粉粘土顏料之類的東西,光是這裏用魚皮膠水拉一點,那裏又用黛粉掃一點,隻弄了一個時辰而已,自己的臉竟然能變到和美麗動人的陸小姐一個樣,加上恢複女兒身的素心氣質本來就很好,現在光看外表已經難分真偽。
隻是一眾心腹丫環為了不穿幫,都有意無意地在素心周圍轉,素心倒象是被她們軟禁了。
那些丫環越是緊張兮兮,盯得緊,素心越是覺得想出去轉轉,她對這這傳說中的陸家莊印象非常好,實在很渴望可以獨自逛逛。
“我想蕩秋千!”素心一時童心大起,笑著說。
“姑娘,天都黑全了,現在蕩秋千,隻怕……”
“我隻悄悄地玩一陣,行行好,不玩一下我真的睡不著。”笑話,玩過了才真睡不著呢。
“但是……”
“就一盞茶的時間,我保證一聲不吭,好不好?”素心看著丫鬟們誠懇地說。
“好吧,姑娘,真的就一盞茶時間。”
秋千越蕩越高,素心強忍恐懼,一聲不吭,終於在丫環不注意的時候,借一蕩之力鬆開手,在丫環的驚呼聲中輕飄飄地飛出了園牆落到一棵大樹上。
一舉成功,素心忙從樹上徑直下跳,幸好下麵都是軟軟的草地,安全落地。
而丫環們也不敢驚動其他人,隻好分頭悄悄去追。
素心回頭望著繡樓笑了笑,專門挑黑暗的地方跑過去,心想當初答應裝成陸小姐,可沒說要被她們監禁的,趁晚上出來轉悠轉悠,也不枉來了這裏一場。
正在小路下山間,突然前方昏暗裏出現一個男人,素心收步不及,“啊!”的一聲撞在了那人身上,素心連忙把東歪西倒的發髻扶了一下,定睛一看,心髒不由得幾乎停止了跳動——楊廣!
楊廣好不容易找了個借口從二堂裏出來,他沒有帶任何隨從,自己一個在山莊裏隨意散步。這山莊也大得有點過分了,他在夜色中居然迷失了方向,走來走去都看不到來時的路。
冷不防前方忽然衝出一個人,還一頭撞進自己懷裏!
清亮的月色中,楊廣看清楚了是個姑娘,更是尷尬,忙退後一步,問:“這位姑娘,沒傷著你吧?”。
素心強抑恍惚倒流的氣血,努力彎彎嘴角,微笑著道:“公子,見笑了。”
咦,楊廣心中一動,這聲音似曾相識!不可能,他不認識陸家的女人啊?!他仔細打量眼前的人,確認了沒見過後,才道:“我是貴山莊的客人,出來走走,不想迷了路,還請姑娘指點。”
素心暗暗苦笑:你可真是問對人了,我比你更糊塗……但嘴裏卻說:“公子,請跟我來。”
先帶他離開這裏,不然丫鬟們很快會找到這兒。
於是素心帶著楊廣走出小路,她抬眼看著遠處的燈光,心想有燈的地方就會有人吧?可不能被陸家的人看到自己和晉王一起……於是她轉頭看楊廣一眼,道:“公子,那裏就有人,公子可以讓他們帶你回去,我……就不方便送你了。”
楊廣也覺得該當如此,就道了謝,往有燈光的方向就要走去。
素心突然想起件事,叫住他,頑皮地笑問:“公子,你可是來參加陸姑娘的比武招親?”
楊廣溫和地搖頭笑道:“不是,姑娘何出此問?”
素心淺笑道:“陸姑娘可是個天仙般的人物,我看和公子挺般配的……公子為何不去參加比武?”
這個身穿素色衣裙的女人,清清冷冷地站在月色裏,嘴角似笑非笑,眼裏有著三分柔情,三分倔強,三分機智,還有一分無奈……他忽然覺得自己和這個女人很熟悉,好像認識了很久很久……
他遲疑地問道:“姑娘,我們……可曾見過?”
素心的心停跳了一拍,幹笑:“嘻嘻……公子以前可有到過我們陸家莊?”
楊廣肯定地說:“今天是頭一回。”
她眨眨眼,道:“公子常來蘇州?”。
楊廣笑笑:“如此遊玩也是頭一回。”
“我可從來沒有離開過蘇州……”她狡詰地回到,還反問一句:“公子為何這麼問?”
“啊……”他有點尷尬,臉上發燙,道:“我覺得……有點麵善。”
素心玩心大起,追問:“公子覺得我象誰?”
楊廣想起很多事,更加大窘,強作鎮定道:“嗬嗬,我有個很久沒見的故人,長的和姑娘……嗯,有點象……唐突了,還請恕罪。”
素心眨眨眼,笑得天真無邪:“公子,我越看就越覺得你和我家姑娘是——天造地設的一雙,公子為何不去試試?”
楊廣笑道:“你家姑娘既是天仙,我這個凡夫俗子又豈敢高攀?”
她抿著唇很正經地說:“我看公子氣宇軒昂,卓爾不凡,和‘凡夫俗子’這四個字簡直是雲泥之別……公子未免太謙了。”
他拱手說:“姑娘過獎,我不過是無足輕重之人……”語氣稍帶惆悵。
素心見他觸動心事,想了想,賊兮兮笑道:“‘無足輕重’?我看公子昂藏七尺,就算去清下水,沒有兩百,也有百五斤……”說到這裏,她忍不住唇邊綻開俏皮的微笑。
楊廣怔了怔,一時沒有會意,就在此時,不遠處傳來紛亂的腳步聲,和見到幾盞燈籠在黑暗中亂晃,素心臉色一變,低聲道:“走了,千萬別說見過我!!”說完,急急忙忙跑進黑暗裏,清風中還隱隱傳來她的輕笑聲。
兩個丫鬟提著燈籠很快走近,她們喘著氣問:“公子,可有見到我家姑娘經過?”
楊廣笑了笑,道:“看到了,她往那邊去了。”說完,伸手往素心離開的相反方向一指。
兩個丫鬟謝過楊廣,腳步匆匆順著他指的方向追去。
楊廣獨立在星光月色下,細細回想起這女子說的話,才明白堂堂大隋晉王爺,在她口中竟成了回“豬肉”,不禁又好氣又好笑,先前的陰鬱不知不覺隨風飄散在夜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