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沒有可能？”塵影的聲音已近乎絕望。
    他麵前的老者遺憾地搖搖頭：“恕老朽無能為力……據我所知，這‘紅顏’之毒實乃無解之毒啊！”
    這已經是兩天以來，塵影所找的第十一位江湖名醫，全部、無一例外地得出了“無解”的結論。
    他疲憊地栽倒在椅子上。
    難道……真的就這樣，眼睜睜看著墨兒離開？
    他很奇怪，自己竟然還能正常地思考。
    嗬，可若連他也支持不住，又怎麼能保住墨兒。
    他相信會有辦法，一定會有的。
    “然哥哥……”
    他聽到床榻處傳來墨兒有氣無力的聲音，趕緊站起來走到榻邊。
    他握住她的手：“我在，我在這兒。”
    墨兒的臉此刻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我好像……睡了很久……”
    塵影勉強笑了一下，故作責怪道：“可不，都兩天了。”
    墨兒抿抿唇，神色有些黯然：“那我還有……一天的……的時間……”
    “不會的，”塵影脫口而出，好像隻要口頭上否認就能變成事實，“不會的。墨兒，你信我嗎？”
    她輕輕點頭。
    “我會找到能治‘紅顏’的大夫。”
    墨兒微微一笑：“好。”
    塵影仍舊握著她的手，突然覺得歲月是如此滄桑。十餘載起起伏伏，到現在臨了相守，他的心裏竟然沒有悲痛欲絕的情緒，有的，隻是無人可撼的堅定。
    堅定，在她徹徹底底完完全全離開之前，絕不放棄，絕不妥協，絕不悲傷，絕不落淚……
    他永遠會是她可以依靠的港灣，至死不渝。
    “咚咚”兩下敲門聲，塵影道：“進來。”
    是天涯。
    他的臉上有些欣喜的神色：“教主，來了一個江湖大夫，自稱可以醫治‘紅顏’。”
    塵影“噌”地站起來，緊張道：“此話當真？”
    “還尚未可知。不過，”天涯說，“此人看上去絕非凡人。屬下妄自猜測，可以一試。”
    “太好了，”塵影的情緒一下變得很高漲，“快請他進來。”
    “是。”
    塵影轉過頭，雙眸熱忱地注視著墨兒：“我說過，會有救的。”
    墨兒很少見他那麼情緒外露的樣子，不禁也有了希望。
    不過片刻，隻聽到叮呤叮呤一串鈴響，一抹墨綠色的身影便走進了房間。
    他的腳步如此輕盈，讓人幾乎以為他是漂浮著的。
    乍看上去，就能感覺到：此人確非池中之物。
    他穿著一身墨綠色長袍，上繡著黑色的牡丹紋樣。他麵容英俊，甚至與塵影不分上下。最奇特的是，他的瞳孔竟然是與衣著同樣的墨綠色，閃爍著碧波蕩漾的光芒，令人分毫不敢小覷。
    “這位公子，”塵影迎上去，“還請教尊姓大名。”
    男子十分謙遜：“在下山月行人。出遊在外，忽聞‘紅顏’之事，望能效一臂之力。”
    他就是山月行人，傳說中江湖第一神醫！
    塵影驚喜道：“久聞先生大名，請。”
    山月行人慢慢走到榻邊，伸手替墨兒把脈。墨兒看著他的眼睛，不確定地望了塵影一眼。
    塵影握住她另一隻手，溫言道：“沒事的。”
    他話音剛落，山月行人卻已經收了手，向著塵影道：“塵影教主，請借一步說話。”
    塵影和墨兒不約而同地皺了皺眉。看著塵影走出房門，墨兒的臉上寫滿了擔憂。
    “先生，情況究竟如何？”
    “‘紅顏’之毒，我確實可以解。”
    塵影的眼中頓時亮起了光芒：“還請先生不吝賜教！”
    “但是，”山月行人的臉色卻並不樂觀，“‘紅顏’的解法是以毒攻毒，以反噬而攻反噬，因此，解開之後，中毒者的情感會與中毒前完全顛倒，也就是說，之前最愛的人，會變成最恨的人。”
    山月行人看著眼前男子的目光變得越發傷感，都不忍繼續講下去。
    塵影沉默了片刻，問道：“是永久的嗎？”
    山月行人歎了口氣：“直到最愛的人死在自己手中為止。”
    聞此，塵影不可自抑地笑了兩聲，然後轉身往屋內走。
    “教主稍等……”
    可是他的喊叫沒有用，塵影早就走到了墨兒的身邊。他隻好也跟著進去。
    “怎麼樣？
    塵影把實情原原本本告訴她。
    聽罷，墨兒笑了，幹脆地說：“不救。”
    隻有兩個字。
    “什麼？”塵影和山月行人不約而同。
    “我說，不救，”她格外坦然，雙眸中閃爍著頑固，“塵影，我不要再恨你了。這輩子我都不要了。”
    說完，她轉向山月行人：“這位公子，多謝你的好意，瀟墨……心領了。隻是……若是要付出的代價那麼……那麼大，我寧可不要。”
    “塵影，送這位公子出去吧。然後再來陪陪我，好嗎？”
    塵影的神情有些恍惚。半晌，他才點點頭，略帶無措地站起來，麵向山月行人：“先生請。”
    兩人一前一後走到門外，山月行人突然快走了兩步，轉身麵對塵影，頗為認真地說：“教主，請恕我直言。夫人的病，還需一治。”
    “我的確也非常想救她，可既然是她的……願望……”
    “不，”山月行人抱歉地打斷他，“必須要救她，因為，她有孕在身。”
    塵影脫口而出：“什麼？”
    山月行人重複道：“夫人有孕在身，已有近一個月。”
    “可其他的大夫都沒有把出喜脈……”
    “中‘紅顏’毒者脈象紊亂，”山月行人淡淡解釋道，“沒有查出也是情有可原。”
    塵影的腦子一片混亂：“我如何相信你……”
    山月行人卻依舊非常淡然：“你已信我至今。”
    塵影怔怔地看著麵前的男子。山月行人儀表堂堂，談吐不凡，舉動高雅。他該相信他嗎？
    他舉棋不定。
    可是他也明白，除了信任，他別無他法；他也知道，內心深處，他有多希望能將墨兒救回來，哪怕那意味著，自己將變成她最恨的人。
    很快，他便有了答案。
    “先生請到客廳休息，今夜還勞煩先生……救我夫人。”
    “在下自當竭盡全力。隻怕夫人病情反複，還需盡快救治。”
    “我明白，”塵影轉身背對著他，低聲說，“我隻是想……與她告個別。”
    往裏走了幾步，他又道：“懷孕的事，不要告訴她。”
    山月行人一怔，理解慢慢沉澱出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