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鏡長吐一口氣：“也好。”說罷，起身走到幾案邊倒了一杯涼茶。
    墨兒依稀覺得她的腳步有些踉蹌，但她還是順順當當地走回皇帝身旁，毫不留情地將茶水潑在了他的臉上。
    皇帝的臉猛然抖了幾下，眼睛隨之倏的睜開。
    他看看悉鏡，又看看墨兒，嘖嘖道：“朕居然也有失手的一天。”
    墨兒冷笑，沉聲道：“把我的鐐銬打開，免得你自己多受罪。”
    “唉，”他故作哀愁地歎息道，“為博美人一笑，朕自當竭盡全力。隻可惜，這鐐銬隻有內力極高的人才能打開，我看你這嬌小的身板，恐怕不行吧？”
    墨兒怒於他最後的挑釁，剛想舉手化出影劍，卻被鐐銬死死拽住，手腕上隨即傳來一陣劇痛。她吃痛悶哼了一聲，緊皺起眉頭，旁邊的悉鏡不自覺地向前邁了一步，又不知所措地停下。
    皇帝滿意地看著這二人無助的舉動，繼續道：“國師大人可是費了很多心思才專門為朕打造了這張鴛鴦榻，想不想聽聽它有什麼奇用？”
    悉鏡朝他啐了一口唾沫。
    皇帝嫌惡地看了她一眼，轉而對墨兒說：“鴛鴦榻下是千年寒冰，上鋪特質的絨毯，自鐐銬被啟用起，絨毯便不再隔寒，一個時辰之內，毯上會冷至冰點，兩個時辰內，不管動物還是人，”他帶著明顯的幸災樂禍的口氣慢慢說道，“必然凍死無疑。”
    墨兒和悉鏡同時因驚訝而抬起頭，無言地看著皇帝洋洋得意。
    “除非……”他故意賣了個關子。
    墨兒低聲道：“除非什麼？”
    “除非男女行房事，體液落到毯上，然後這鴛鴦榻，就會變成世上最溫暖最舒適的床榻，讓你欲仙……欲死。”他一臉憧憬，讓墨兒看了直惡心。
    “要知道這深更半夜，朕的行宮又守衛森嚴，除了那些肮髒的侍衛和太監，可就沒有別的男人了，不如讓朕為美人驅寒。隻要美人在懷，朕便既往不咎，如何？”
    墨兒：“呸。”
    皇帝剛想再說什麼，悉鏡一把將茶杯狠敲在他頭上，他又昏迷過去。
    然後，她快步走到床邊，坐到墨兒身邊，輕聲道：“這床榻當真開始泛寒了，隻有兩個時辰不到的時間，看起來讓他自己下旨撤銷散教令是行不通了，那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墨兒也感受到了身下的寒意，讓她有些打哆嗦：“如果你中的是失毒，那麼內力應該半個時辰就可以恢複，到時候你把狗皇帝帶到木屋去和我們的人會合，再讓塵影來救我。”
    悉鏡沉默片刻道：“你不怕我就此撇下你不管？”
    墨兒一愣，隨即笑道：“你不會的。”
    “你把我想得太好了。”
    墨兒突然想到離開前塵影曾囑咐她要小心悉鏡，可是，此刻她看不到悉鏡，她看到的，是與她一起長大的月寧啊。
    她淡淡一笑：“如果是我看錯人，那我就自食其果好了。再說，若隻有你一個人回去，塵影也必然會追究我的下落的。”
    悉鏡啞然一笑：“以前的你，考慮事情絕不會那麼麵麵俱到。”
    “你以為這麼多年來，變的隻有你一個嗎？”
    “也是。隻不過你的改變是因為練了《鳳之翼》和《滅城訣》。”
    “你知道這兩部秘籍的關係？”
    悉鏡點點頭，笑得有些淒涼：“流碎出事之後，我幾乎翻遍了所有關於《滅城訣》的書，想找到解救的辦法，一直無所獲，直到最近才發現這本可以阻止當年那件事的方法。可惜已經晚了。”
    “流碎……他……”
    悉鏡眨了眨眼，似是有點酸澀：“他沒有多長時間好活了。墨影，等散教令的事情解決之後，去看看他吧。他……並沒有你想象中那麼惡……要殺你，也真的是逼不得已。”
    墨兒扯扯嘴角，半晌，點了點頭。
    兩人相對無言片刻，似乎都沉在往事之中。須臾，悉鏡打破沉默，疑惑道：“這鐐銬，你用內力也打不開？”
    墨兒回過神來，又試了一次，搖頭道：“不行。”
    “剛才狗皇帝說要內力‘極高’的人才能打開。可這江湖上內力高過你的人，能有幾個？”
    “塵影，瓊言，淡衣，以前流碎也能算一個，其他我就不清楚了。等等……他還說是‘國師大人’費了很多心思才打造的這張床。”
    “對，如此看來，國師也許就是那個內力‘極高’的人。”
    “可剛剛我說的那些人都不可能啊。”
    悉鏡頓了一下，道：“我知道還有一個人。就是他在今年英雄大會之後告訴了我你的藏身之地。”
    墨兒一下子坐正：“可是一個穿竹綠色鬥篷的人？”
    “是……”悉鏡回憶道，“你怎麼知道？”
    “我後來細細回想，英雄大會那日我確是大意而被跟蹤了，就是這個人，竹綠色鬥篷，我感覺不到他的內力。”
    悉鏡仿佛沒聽進去，而是喃喃道：“這下都明了了，一切都明了了！”
    “什麼都明了了？那個人是誰？你知道麼？”
    悉鏡轉過頭來看著她，認真地說：“那個人，是翦柔城的軍師，駱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