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墨兒在房中慢條斯理地整理東西，時而瞥瞥站在窗邊的塵影。
    一下午了，他都沒怎麼說話。
    片刻，她走過去，從背後抱住他，輕聲問：“怎麼了？”
    塵影靜靜地望著遠方，眼光的焦點不知落在何處：“你知道，我多想你永遠不要長大，我可以永遠保護你，不讓你去冒險。”
    果然是因為這個。她想起婚禮上飛然要她“好好過日子，別再亂跑了”。
    她也不想再在外麵奔波了，可是這突如其來的一遭，她總覺得她應該做些什麼。更何況，總不能讓月寧獨自羊入虎口，兩個人多少好有個照應。
    她將頭靠在他背上，喃喃道：“最後一次，我發誓。”
    塵影幾不可聞地歎氣，轉身把她摟進懷中：“真是便宜了那皇帝。他要是敢……”
    墨兒“噗哧”笑出聲，打斷他道：“你當我和月寧都是吃幹飯的？”
    聽到“月寧”二字，塵影眉頭稍皺：“墨兒，對於悉鏡，還是萬不可大意輕信。”
    她撇撇嘴，但還是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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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恰逢在這個月下江南遊覽，就在這一天，會經過靈湖。
    墨兒與悉鏡喬裝打扮一番，雖然改變了些容貌，卻依然得清新亮麗。
    她們在路邊擺了個賣藝的攤子。眼見著已經有不少禦林軍提前來開道，兩人相互使了個眼色，悉鏡便轉身拱手向路人大聲說道：“大家過來看一看啊，小女子和妹妹兩人身無分文被迫街頭賣藝，請各位大哥大姐幫幫我們吧！”
    墨兒側首，看到夕陽下悉鏡的側臉，她正賣力地喊著。
    她突然想到，月寧比她還小上三歲，可卻怎麼看都比她年齡大。
    是因為一生遭遇太多的不幸讓她不得不去承受一些對她來說太過沉重的東西嗎？
    墨兒想，那眾多不幸中，又有多少是因為她的存在而造成的呢？
    “妹妹？”
    墨兒從沉思中被驚醒，趕緊回應：“姐姐，我準備好了。”
    隻見周圍已經水泄不通地圍了幾層布衣百姓，又有好多色眯眯的眼睛盯著這對姐妹花。
    墨兒無視了那些目光，也拱手說道：“各位父老鄉親，我們本是江湖女子，會一點點武功，不求聞名天下，隻求平平安安過一生，可是皇上頒布了散教令，我們現在無家可歸，又身無分文……”說到這裏墨兒已泣不成聲。
    悉鏡也是紅了眼圈，接話道：“要不是時局所迫，我們也不會出此下策。你說女人一生不就求個安穩的生活，可為什麼偏偏……偏偏我們不能擁有呢！”
    周圍有些上了年紀的老太太已經在輕擦眼眶了。
    墨兒看時候差不多了，揉揉眼睛，說道：“我們隻會一點雕蟲小技，希望大家不要嘲笑，行行好才是。”
    眾人非常給臉地叫好。
    在歡呼聲中，墨兒和悉鏡一人持刀一人把劍，誇張地打鬥起來，每個動作都像跳舞一般舒展四肢，還時不時來個空翻，引來圍觀人陣陣喝彩。這樣的刀法劍法沒什麼實際用處，但是唬唬外行人也是綽綽有餘了。
    沒過多久，墨兒便感受到有大批人馬靠近，應該就是皇帝的車隊了。
    悉鏡的餘光也瞥到皇帝的馬車正在駛來，看了墨兒一眼，墨兒心領神會，輕運內力騰空而起，悉鏡將劍朝她擲去，她後仰，躲過飛馳而來的劍，空翻後落地。
    人群還沒來得及喝彩，那劍已經飛向皇帝所坐的馬車。
    禦前侍衛們驚呼：“有刺客！”
    圍觀的百姓們不明所以，但都在瞬間逃了個幹淨。
    墨兒和悉鏡麵露惶恐、不知所措，直到侍衛們的刀已架在她們的脖子上，將她們倆押到馬車前。
    皇帝從馬車裏探出頭，剛說了幾個字：“何人膽敢……”卻在看到兩人的麵容時驚呆了。
    墨兒惴惴不安地望向皇帝，見他長著一張還算俊美的臉，但是眼神遲鈍，全無一個皇帝該有的威嚴。
    “咳咳，”皇帝假裝咳了兩聲，轉頭問侍衛，“你們所說的刺客，就是她們兩個？”
    悉鏡哭聲道：“皇上，民女冤枉啊！”
    侍衛厲聲喝道：“大膽刁女！皇上有問你話嗎！”
    皇帝擺擺手：“無妨，告訴朕，你是怎麼個冤枉法？”
    悉鏡聲淚俱下地重複了之前賣藝時候說的話，皇帝聽得一陣陣的感慨：“想來，汝等弱女子也不會存著謀害朕的心啊，來人，給她們鬆綁吧。”
    侍衛們照做了。
    皇帝又道：“你們既然無家可歸，不如跟朕回皇宮去罷。”
    悉鏡猛地一抬頭，臉上盡是不敢相信：“皇上，這……我們姐妹倆是江湖女子……是萬萬踏不進那紫禁城的啊。”
    “朕是皇帝，難道說了還不算，你們隻需說，願不願意？”
    “這……這……”悉鏡留下眼淚來，“民女叩謝皇上大恩大德！”
    她剛要下跪，皇帝一把扶住她：“能為你倆做些事，朕甚感欣慰。”
    墨兒說：“皇上的恩德，我們姐妹倆永遠都會記得！”
    皇帝滿意地笑笑，問：“還未請教兩位姑娘芳名？”
    悉鏡規規矩矩答道：“民女姓宋名憐香，這是我的妹妹惜玉。”
    皇帝又是一陣慨歎：“憐香、惜玉，多麼好的一對名字啊！你們姐妹倆，真是甚得吾心、甚得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