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並未拿定主意，究竟什麼時候告訴她我就是塵影。
    她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想必對塵影隻有恨意。
    看著她一天天地開始依賴我，我不忍心去破壞這一切的美好。
    可我……又如何忍心讓她做一個丟失十年記憶的不完整的人？
    天涯和空怍幾次勸我暫時不要讓她去影之教，我知道他們是為我考慮，可終究，還是帶墨兒踏上了尋憶之旅。
    到了影之教，跟墨兒說不能陪她了，她倒也不怵傳說中的邪教，牽著笑泉穩穩當當地走去。
    我走小路奔回去，換上黑色大衣，找出梅花紋麵具。天涯在一旁帶著戲虐地問：“現在怎麼辦？”
    我幹脆地回答：“不知道。”
    天涯顯然一愣：“不知道？”
    “隻是覺得……應該帶她回來。”
    天涯長歎一口氣：“那你準備怎麼個態度對她？”
    “事到如今，”我說，“隻好幹脆把釋然和塵影分成兩個人，既然釋然是個好人，塵影就姑且做個惡人吧。”
    “不告訴她真相？”
    “她現在對塵影有恨，我怎能告訴她。”
    “你就不怕她又愛上塵影？”
    “所以我說，塵影要做個惡人。”對她冷淡些，排斥些。她隻要記得釋然的好就行了。
    “教主，你為什麼還是看不透呢？她愛來愛去，曾經的你也好，現在的釋然也罷，都是你這個人，她認定的就是你，不論你以什麼身份、什麼麵目出現，她終究還是會愛上你。到時候反倒要讓她抉擇難斷了。”
    我被說得一愣一愣的，片刻才反應過來，道：“……你先去門口接她吧。算算時間也應該走到了。”
    天涯也像剛剛回神，道了聲“是”，便領命出去了。
    我想著天涯的話，不是沒道理，隻是，若現在就告訴她，她恐怕一日也不願再多待了。
    到底……還是不舍得的。
    那就姑且走一步算一步吧。
    ……
    漸漸意識到，天涯說的話很快就應驗了。
    而我，又偏偏不能做到完完全全的冷漠。
    每次刻意忽視她的問話，我都能想象出她撇撇嘴、甚為委屈的樣子，心中有萬般不舍。
    她彈琴我便想聽，要離開她幾日我便不由自主地要去與她道別，她千裏迢迢跑到大漠來我便止不住地擔心她會不適應氣候……
    她委屈地哭的時候，我便無法自控地心疼，想要擁她入懷。
    當初決定走一步算一步，卻不想一步步越走越深，越走越錯。
    我知道她開始懷疑釋然與塵影是一個人了。
    我知道她開始徘徊愛與義究竟要取哪一個了。
    我不想在這個時候將墨玉給她，就是想賭一次，她愛我——隻是我這個人，不關回憶、不關過去——到底有多深。
    我賭輸了。
    她的匕首刺進我的胸膛的一刻，我知道，今生，也許終是要錯過了。
    讓她痛不欲生的、讓我無法割舍的感情，終究敵不過她放不下的仇、我改變不了的事實。
    我是她的殺父仇人。
    她是故意刺偏的，我知道。
    但若要以這刺歪的一刀，了斷我們所有的恩怨，還不如直接對準我的心髒紮下去。
    她轉身走了，衣擺帶過我抓不住的氣息。
    她說，今生，永不再見。
    ——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