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後我尋到了樓夙，把壓在心裏一下午的疑問問了出來：“方才你和空怍為什麼看到釋然那麼怕？”
    樓夙想都沒想，說：“因為我們犯錯了。”
    我追問：“你隻是跳了一支舞，有什麼錯？”
    “跳舞無妨。”樓夙歎氣，“隻是我不該穿那件衣服。”
    “那件桃紅色的連衫裙？”我訝異道，“為何不可？我倒是很喜歡那個顏色。”
    “恰恰是顏色的問題。”見我一臉迷惑，樓夙解釋說，“穀主曾下令，所有釋穀教徒都不得穿戴紅色的服飾。”
    我越發糊塗了，這是什麼規定？
    樓夙繼續道：“穀主也立過其他的規定，偶爾有人觸犯，穀主也從不動怒。可就這一條，穀主特別看重，尤為三令五申。”
    我問：“可是是為什麼呢？”
    樓夙定定地看著我，片刻後才說：“屬下也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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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釋穀住了一夜後，我和釋然再度啟程向南。
    路上，我還是沒忍住，問道：“你為什麼不讓你的教徒穿戴紅色？”
    釋然皺皺眉：“樓夙告訴你的？”
    “嗯。”我點頭，然後生怕他誤解，趕緊補上一句，“不是她抱怨，是我自己問她的。”
    釋然笑出聲：“我知道。樓夙不是那種背地裏抱怨主子的人。”
    看樣子他沒生樓夙的氣，我也放了心，便繼續問：“你還沒告訴我是為什麼？”
    釋然沒有直接回答，隻是淡淡地說：“等你回來，我讓人替你做一套緋紅色的衣服。”
    我一驚，猶豫說：“不要了吧……白色挺好的，我習慣了。”
    “怕什麼？紅色又不會吃了你。”
    “沒有……”我吞吞吐吐地說，“隻是……從來沒穿過，不知道好不好看。”
    “一定好看。”釋然無比堅定。
    “……”我一時無語，“那……等我回來再說吧……”
    釋然笑眯眯地看著我，似是很滿意。
    ……
    停停走走，走走停停，一路向南，風光無限。
    北方的雪漸漸被替代，留在心裏的，更多的是溫暖。
    釋然在我的心裏，一點一點地啃食掉瓊言留下的殘念。我對他的依賴，更是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有時候想，如果我的世界裏現在沒了釋然，會怎樣？
    多少次在夕陽的餘輝下看著他完美的側臉，多少次在星空下看著他望向遠方深邃的眼神。隻感自己正越陷越深。
    多少個月黑風高的晚上，他懷抱著我共坐在龍吟背上慢慢踱步前行，然後我突然伸手抱緊他，嘴旁裂開一道傻笑。釋然輕吻我的額頭，縱容一如尋常。
    日子是如此甜甜蜜蜜，我有時想，不如真就隨了他浪跡天涯，管它什麼複仇，管它什麼記憶，都不如有釋然在身邊來得重要。
    但不知是否是潛意識裏，一定要我完成那些身世浮沉的使命。
    兩年後，雖然我最終拾回了記憶，卻不能與他做一對遠走天涯的神仙眷侶。每每回憶起這段日子，我總是問自己，是否遺憾？
    ……
    半月後。
    “到了？”我沒有把握地問。
    “嗯。”釋然下馬，把我也抱下來，“前麵就是影之教的樹林。這片樹林，是影之教的天然屏障。”
    我忐忑不安地走進了樹林，釋然默默地跟在身後。
    徘徊在參天高的樹木叢中，頓時感覺哪裏怪怪的。
    這光景，好熟悉。似乎在哪裏見過。
    突然，靈光一現！我大叫出來：“我想起來了！”
    釋然仿佛一陣緊張：“想起什麼？”
    “我記得這個地方。就在……”我不好意思地朝釋然笑笑，“就在你第一次吻我的時候，我的腦子裏出現了這片樹林。對，就是這裏。”
    我四處轉了一圈，更加確信我的想法：“一定沒錯的。你看那塊地方，與那時我腦中出現的一模一樣。”
    我指著一塊樹林中較為罕見的空地，四周高樹環繞。陽光透過縫隙灑在空地上。
    釋然似是也很高興：“這是一個好的開始。墨兒一定可以想起所有的事情。”
    我笑著點點頭。
    “墨兒……”釋然停下腳步，輕輕喚道。
    “什麼？”
    “抱歉，我不能陪你再往前了。”
    我很驚訝：“為什麼？你不是說好會陪我一起去的嗎？”
    釋然沒有回答，隻是歉然地看著我。
    我突然想到他在釋穀時的愁容，小心翼翼地猜測說：“是釋穀真的出事了嗎？”
    釋然臉色一變，卻還是沒有回答。
    我明白他定是有不能言的原因，又不願意編謊話來騙我。於是便決定不再追問。
    “好吧，那我走了。”我猶猶豫豫地說著，還抱著一絲的希望，釋然會因為心疼我而改變主意。
    釋然無奈地看著我，半晌，突然將我擁入懷裏。
    “別怕。我相信塵影不會對你不利。還有，一直沒告訴你，影之教裏有我的人，關鍵時候，他會保護你。”
    我勉強點點頭。
    “我不會離開太久。要小心，照顧好自己，嗯？”
    我沒有說話，隻是把頭在他的胸前埋得更深。
    釋然低下頭，深深看著我，然後慢慢地、慢慢地靠近我的唇。
    我閉上眼，迎上他炙熱的顫抖著的唇瓣。他的吻如此細致如此纏綿，時而蜻蜓點水時而一味索取，他的手輕輕地搭在我的腰上，仿佛擁著的是他一生的天使，不敢用力，生怕這如夢一般的一切一瞬間灰飛煙滅。
    那個瞬間如此美麗，美麗得我不敢直視。陽光透過樹葉間的縫隙灑下，一束束，直射到我們的身上，把頭發染成了金色，把世界染成了朦朧的霧色。
    很久以後，我已是氣喘籲籲，癱軟在他的懷裏，我睜開眼，抬起頭看他，竟看到他的眼中帶著晶瑩的亮光。
    心中一動，微微笑道：“給我一個月。無論結果如何，我都會離開這裏，去釋穀找你。”
    釋然怔了怔，一絲笑意漸漸在他的嘴角蕩漾開來。
    我輕撫著他的衣領：“等我。”
    他握住我的手：“等你。”
    這是彼此互相的承諾。
    釋然將笑泉的馬繩交給我，我朝他笑笑，便牽著笑泉離開，沒有回頭。
    因為我相信，不久我們就會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