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在洗手間裏站了有多久，也不知身旁曾經有誰經過，我的思想已逐漸陷入一片空白，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我隻覺得好累好累，累得幾乎要暈倒。到最後，我終於決定找個地方休息一下，便拖著沉重的腳步一步步向外挪去。
    經過辦公室時，泰西發覺我不對，起身過來抓住我的手，關切地問：“海倫，你怎麼了？”我木然地搖搖頭，抽出手，默默無聲地繼續向外走去，一直走下大理石石梯，走過前樓門廊，走到通往外麵的大道上。
    我看到外麵的大門關得死死的，四名哨兵守在門口。又轉頭看到右邊的一棵梧桐樹下有一張靠背長椅，上麵落了幾葉凋零的秋葉，突然想起我第一天進來時的情景，那時還覺得這樹下的長椅很有一種浪漫情調，還期望著什麼時候可以坐在這椅子上好好體會在這裏工作的氣氛，如今再看到它卻感覺那麼諷刺。我不知是哭還是笑地撇了一下嘴，一滴鹹鹹的淚就順勢滑入唇角，一種苦澀難耐之感便由心而起。
    我挪著腳步，坐到了長椅上，拾起身旁一片殘破不堪的樹葉，輕輕地拭著，也許我就如這片落葉一樣吧，誤將蕭瑟的秋風當作溫暖的春風，任由它擺弄摧殘，直至最後隻剩下幾脈枯莖被拋棄於泥。
    “海倫·摩爾！你在這兒做什麼？為什麼不去工作？”一個沉厚嚴厲的男中音傳入耳中。
    我有些茫然地抬起頭看到兩個身著軍裝的男人正站在前方不遠處。我眨了眨模糊的淚眼，擠掉淚水，這才看清對麵的人是卡爾森上校與一個不認識的軍官。此時，卡爾森上校正側身轉頭看著我，神色嚴肅，目光冷峻。
    一看到他，剛才瑪格麗特上尉說的話又盡數湧入腦海，刺痛著我的神經，激蕩著我的內心，我深吸一口氣，咬了咬唇，將落葉放下，起身向上校走去。當我來到他麵前時，我對他舉手敬了個禮，然後仰頭看向他紫色的眼眸，問道：“上校，我可以問您一個問題嗎？”
    “什麼問題？”他微眯下眼，緊盯著我。
    “您當初為什麼會讓我這樣一個平民進入情報科工作？”
    他一蹙眉，不解道：“什麼意思？”
    “您當初招聘我進入情報科到底是因為需要我的能力還是因為需要我的身份？！”我的嘴唇微微顫抖著。
    他的眉頭蹙得更緊了：“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咬了一下唇，有些顫音地繼續說道：“我剛才聽瑪格麗特上尉說本來情報科隻需要兩名機要秘書，後來您為了響應‘中興計劃’的號召，多要了一個給平民的名額。她說，您要這個平民身份的機要秘書隻是用來給情報科做三個月的點綴，表明您是支持政府的，待三個月試用期滿後，情報科就會辭退這個多餘的平民，不論她工作表現如何；所以，自我進入情報科到現在為止近一個月的時間裏，沒有人教我如何做一名機要秘書，每個人都將我當作一個勤雜員工不斷地命令我做各種雜事，我一直不明白我與另外兩名新進秘書的待遇為何如此不同，今天才意外地從瑪格麗特上尉那裏得知原因。現在，我就是想從您的口中得到確切的答案。”
    我深吸一口氣，盡力抑製住激動的情緒，繼續仰視著他堅定地說道：“如果確實如瑪格麗特上尉所說，我本就是一名多餘人員，隻用來作點綴的，我可以立即遞交辭職報告，交還軍裝與肩章，不領任何工資與遣散費，離開這裏，不再作礙眼之人；而您也可以向政府報告說因為我這個平民有違紀行為，被提前辭退，也不會對您造成任何影響；現在，我隻想知道您的真實想法，請在我離開前至少讓我心裏明白！”兩滴倔強的淚珠已經滾落下來。
    他深深地凝視著我，紫色的眼眸中閃著難以言喻的複雜神色，過了一會兒，他眨了下眼，用一種深沉的口氣問道：“那麼你當初想進入情報科是為了什麼呢？”
    我抿了下唇，用手抹去淚滴，答道：“就像我在第一次麵試時說的，因為我是一名孤兒，是國家把我養大的，如果我能進入情報科，我就可以通過自身的努力最大限度地回報國家。”
    他微眯雙眼凝練目光，肅聲道：“既然如此，你就應該做給我看！”他的口氣很硬，但其中又帶著一種鼓勵的意味。
    我有些愣住，不明白他這句話是何含意。隨即，就見他對身後的那名軍官微點個頭，又轉頭對我說：“跟我來。”說罷，他就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而跟在他後麵的軍官則對我鼓勵地微微一笑後，也擦身走過。
    我木然地邁開腳步，跟在他們後麵，看著前麵上校英挺的背影，無數個問題湧上心頭，他剛才是什麼意思？他讓我跟他去哪裏？他到底又要做什麼呢？
    就在一路疑惑間，我跟著上校和另一名軍官來到了秘書組辦公室的玻璃門前。隻見那名軍官對上校耳語了兩句，便徑直走向旁邊的電梯間上樓了；而上校則對辦公室裏的蘭妮秘書命令道：“蘭妮·菲爾德秘書，通知瑪格麗特·普洛帝上尉，你和她立即到我辦公室來開會。”
    蘭妮一麵起立對上校敬禮，應道：“是！”，一麵詫異和懷疑地看向站在上校身後的我。而上校則略微轉頭，對我說：“走。”
    “是。”我低聲應道，便跟著他向前麵的樓梯走去，在經過玻璃門時，我感到門裏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利箭般射在我身上。
    等到一路跟著上校來到二樓走廊左側一間有著雕紋紫檀木門和兩名衛兵的辦公室前時，瑪格麗特上尉已經立正守候在旁邊了。她一見到在上校身後的我，倨傲的眼神中透出一絲詫異，轉而就變為不屑，隨即她與那兩名衛兵同時昂首挺胸對上校敬禮道：“上校！”
    上校“嗯”了一聲，待一名衛兵將門打開後，他便徑直走了進去。我則跟在瑪格麗特身後走進了這間氣派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