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 第十六闕、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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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偯墨聽到父親突然如此一說,猛地抬起了頭,臉上全是驚訝。
“不,我,我並沒……”蘇偯墨結結巴巴的解釋,聽到自己的語言,她也愣住,為何解釋的如此亂七八糟?
“墨兒,李諾承這個人風采卓然,你會被他吸引,一點都不奇怪,為父隻是心疼你,你偏偏愛上他,你可知,你愛上誰都沒有關係,唯獨他。”蘇懷穀仿若沒有聽到自己女兒的解釋。
“為什麼,可是姐姐她說她也……”蘇偯墨說到這裏,閉口不語。她這番詢問,不就已經承認了自己對李諾承的心?
“你姐姐她可以,你卻不行,你要相信為父,墨兒,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護你,保護你不會陷入宿命輪回的既定軌跡,為父隻是想要和天鬥一鬥,我想看著你平靜的生活一輩子,你可明白?”
“女兒,不懂……”
“墨兒,你和偯落是完全不同的,你的身上背負了太多,終有一日你會明白……如果,你對李諾承的感情已經很深,為父也難以在阻止,隻是墨兒,你要記得,當有一天,李諾承和太子之間有了爭鬥,你要盡你的全力勸李諾承放棄自己的身份,和你離開廟堂,找個地方生活。如果雒遙你已經弄丟了,千萬不要再去找尋,他日如果你的姐姐與你相爭,或者恨你,你也要記住,一定不要生她氣,要原諒她。”
“父親……”蘇偯墨聽的有些糊塗,他的父親好像說了很多,但是她卻都聽不明白。為什麼不能找尋雒遙,為什麼要帶李諾承離開?又為什麼自己的姐姐會恨自己?
“女兒實在不明白父親所說,請父親明示。”
“墨兒,今日晚了,你就別回知弦居了吧,總有一天,為父會告訴你所有的前因,但是,不是此刻……你先去休息吧,雖然你一直住在知弦居,但是山莊內你的居所也一直為你保留著。”蘇懷穀有些疲憊的對蘇偯墨揮了揮手。蘇偯墨默默轉身,離開了書房。
“莊主,在你的內心,是否還是想要與命運爭一爭?”突然,在書房隱蔽角落的陰影處走出了一個人來。此人正是引澍山莊的管家蘇莫。此人可以在莊主會麵女兒時還可以留在書房,可見此人在蘇懷穀的心目中地位非比尋常。
“蘇莫,我是否,一直都錯了?”
“蘇莫覺得,不管二小姐身上背負怎樣的宿命,莊主都不應該私下決定她的方向。雖說有時候不知會比較幸福,不過莊主也應該尊重二小姐的意願,如果二小姐知道了一切,想要逃開這一切,自然可以,但是如果二小姐知道後選擇麵對自己的宿命,那也是她的權利不是嗎?如果她一直什麼都不知道,等到一切都不得不明朗的時候,恐怕到時候她受到的傷害會更大吧。”
“我又何嚐不知你所說的,這也是我猶豫得原因。對了,之前讓你查的事情如何?”
“回稟莊主,李諾承的身上,並沒有那個物件,或許他留在了王府中未攜帶於身上也不一定。”
“是嗎,這樣也好,起碼暫時還有時間容我再想想……”蘇懷穀手撫額頭,說不出的疲憊,終於,一切都即將到來。站在一旁的蘇莫看著蘇懷穀,突然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複雜表情,轉瞬即逝。
引澍山莊內。
今日的夜倒是有些微涼,不知道是因為風雲即將變色的前兆,還是因為人心寒之故。蘇偯墨再不懂的和人交往指導,也不代表她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笨蛋,今日父親奇怪的言行,讓她心下難安。不知不覺在莊內自己的居所外愣愣站了半響。就連一隻鴿子從她的上方掠過她都沒有注意到,璿淵穀可是從來都沒有過鴿子的。
“妹妹,今日怎麼在此見到你?”蘇偯落微笑的走近自己的妹妹,完全看不出她下午那憤恨表情的痕跡。
“爹剛喚我過去,時間晚了,所以今晚我留在山莊。”蘇偯墨不知道自己和李諾承的擁抱已經被蘇偯落看到眼裏,但是父親剛剛點出了自己的心事,雖然此刻已經弄不清楚究竟是不是那麼回事,但是卻自然的對蘇偯落感到一陣心虛。
“偯墨今日有些奇怪,和姐姐怎得如此生分了?”
“沒有……我隻是在想一些事情罷了。”
“不知道我那個什麼事都不在乎,天天無憂無慮的妹妹,在為了什麼事情煩惱?不如告訴姐姐,讓我替你分析分析。”
我在想自己是不是喜歡李諾承。蘇偯墨在心裏暗自回答,當然是不會說出口。
“既然妹妹不相信我這個姐姐,那就算了吧。哎,偯墨已經長大了,就再也不是那個和我貼心,親近的小女孩兒了,如今,也不再隻會對著我和爹開心的笑了。”蘇偯落臉上一派的傷心。
聽到蘇偯落最後那半句話,蘇偯墨渾身一震,她突然意識到,自己一直在回避的一個事實,沒錯,自己從小到大隻會對親人暢懷談笑,如今儼然是多了一個外人也會讓自己不知不覺流露出親近之意。
“姐姐……”蘇偯墨突然覺得自己愧對蘇偯落。
“偯墨,你看看你,我隻不過隨便說說,你幹嘛這樣一幅表情,好像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情一樣。”蘇偯落不動聲色,臉上依舊是看不出破綻完美的表情。
蘇偯落親熱的握緊了自己妹妹那一貫有些微涼的手。手中不由一緊,這個妹妹就是和自己完全不同,她總是淡淡然然的,就連體溫都那麼冰涼,不知道李諾承是不是就是因為這一點,才想要擁抱自己這個妹妹,想要溫暖她。男人,不都是喜歡親近看上去較弱的女子來達到他們那天生想要保護別人的英雄主義嗎?
“你看你,雖說咱們璿淵穀四季如春,可是夜晚也會有些寒涼的,你一貫又都宿在別院,那裏寒氣就更重了。都不知道你平日到底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怎地手那麼涼?你可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啊,不要等到寒氣漸漸入了骨徹底壞了身體的底子,那可就不好調理了。”蘇偯落聰明的用關心寵溺的語氣掩飾了自己剛剛那帶有其他情緒突然握緊蘇偯墨手的那個舉動。
蘇偯墨心下感動,自己的姐姐,從小都對自己那麼好,就不明白自己的父親為什麼會說有一天自己的姐姐會對自己不好呢?
“既然難得妹妹今晚在莊內留宿,讓我和妹妹你一同睡可好?上一次我們一起睡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自從你漸漸長大,就總是呆在知弦居,我知道偯墨你和母親一樣都喜歡那裏,但是偶爾也要多陪陪我和爹才是。”蘇偯落攜了蘇偯墨的手,就像屋內走去。
“姐姐說的是,我以後一定都多陪伴姐姐和爹。”蘇偯墨其實想的事,隻要多待在姐姐身邊,就不會再有什麼機會單獨碰到李諾承了吧。
“偯墨,今晚你可要好好陪我說說話呀,最近我心裏憋的慌,又不能對爹說,現在,能夠傾吐的人,就隻有妹妹你了。”蘇偯落鄭重的看向自己的妹妹。
蘇偯墨清澈如水,被蘇偯落誠懇的表情打動,當即就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盡管她心裏其實最近都有點怕見到自己的姐姐的。
這邊,兩姐妹各懷心事進了屋。另一邊,李閱從鴿子腳上取下一小紙卷緩緩展開,神情隱隱透露出些許的興奮,隻是不知這興奮究竟是為了即將擁有的對手,還是為了蘇偯落。
“語棋你來了?進來吧。”李閱聽到自己屋外有輕微的腳步,開口道,眼神依舊沒有離開那封信。
“怎樣,觀察的如何?”李閱眼睛都不抬。
“這蘇偯落實在不簡單,我佩服。”蕭語棋得到過李閱的特許,在他麵前不使用敬語。
“哦?是嗎?連語棋你都佩服的人,看來還確實是不俗。”李閱看完了手中的信,放到眼前的蠟燭上燒盡,緩緩端起麵前一杯茶。
“我的意思是,她的心機用在自己親人的身上都顯得那麼自然,確實讓人佩服,這一點來說的話,她倒是非常適合做帝王家的媳婦。”
“嗯,是嗎?她對蘇偯墨開始用心機了?我這個五弟呀,還真是把人迷的不行,這姐姐妹妹一個個的都對他另眼相看,語棋啊,你說,我這個當今太子,是不是太窩囊了?”李閱對著蕭語棋,擺出一個十分鬱悶受傷的表情。
蕭語棋看到李閱的表現,就知道他對蘇偯落怕是怎麼都要得到手了。不由暗歎一口氣,這天家人,怎麼一個個都是一個樣?李閱以前雖然在權謀上向來冷心冷麵毫不猶豫,倒還真沒有過真正喜歡上誰,如今這一看,要是這樣一頭栽了進去,以後有的這位太子受的了。那李諾承也好不了多少,明知道兆王派他來璿淵穀是別有目的,倒也想著抱著別人女兒不放,原本這李諾承和蘇偯墨倒有點兩情相悅的意思,想來最後要走在一起兆王因著和璿淵穀的勾當,也是會同意的,哎但是可惜啊,蘇偯墨那麼空靈出塵,偏偏有一個城府極深的姐姐,怕這諾安小王爺日後日子也不太好過。
“在想什麼呢?”李閱看著蕭語棋思考的臉,隨即低下頭淡淡詢問。他總是不太敢看蕭語棋的臉,說實在,蕭語棋的容貌雖然比不上蘇家姐妹,但是也相當有氣質,而李閱當然不會因為她美就不敢看她,而是因為,她實在是該死的像極了一個人……想當初他讓蕭語棋一個女子,成為自己最貼身的心腹,也是因著那張臉。想當初,他選了一個女子作為自己的心腹這件事,還引起了很多人的議論。
盡管蕭語棋這張臉總是觸碰到他心裏某處,讓他抽抽的難受,但是當他知道那個人因他而死的時候,李閱就知道那個人會是他一生的心結。他愧疚於那個人,但是他也清楚,那個人一直都不需要他的愧疚,隻是他要的他給不了。但是不管如何,那個人,是他今生唯一真心相交的人,他視他為此生最重要的朋友,可是這個李閱他付出了所有的真誠和情義去結交的知己,居然因為自己而死。李諾承一陣心傷,握著茶杯的手不由自主的用力,終於那茶杯承受不了在他手中碎成粉末。
哎,蕭語棋搖了搖頭,她知道,眼前這個太子又因為自己的臉想起了往事。她從第一次見到太子的時候就知道,這個人對自己的長相非常有興趣。後來她成了他的第一幕僚,她雖然沒說過,但是她知道,這個對著自己敵人手段強硬絕對不會猶豫的太子李閱,總是在自己做其他事情的時候偷偷用一種幽幽的眼神看著自己,而每次他和自己對視的時候,又總是會很快轉過視線去。
她被這種眼神看的心緒紛亂,那眼神……簡直深情的嚇死人,滿含著憤恨,惋惜,痛苦,遺憾,留戀。當然她的腦子也不會糊塗到認為那種深情是愛情,她後來漸漸知道了,在太子身邊,原本有一個知交,可惜莫名其妙死了,而自己和那個人的臉又是何其的相似,哎,死了一個靈魂相交的知己,的確讓人同情。好吧,所以蕭語棋原諒了李閱這樣偷看自己,畢竟蕭語棋也是個女人,被一個男人如此看,總也會別扭的要命。
李閱此刻眉頭緊鎖,眼中的脆弱毫不掩飾的顯現了出來。而他的手,因為捏碎了茶杯此刻漸漸滲出了血來。蕭語棋默默走上前,靜靜拉過李閱出血的手掌,在上麵灑了些止血的藥粉,拿了幹淨的布條替李閱包紮好受傷的手。李閱任由她替自己處理傷口,眼睛也沒有看向她,許久李閱幽幽開了口。
“語棋,剛剛收到的消息,兆王那邊私下做了不少的小動作,最近他又常常在府裏秘密會見各類人物,有商賈,有江湖中人,還有朝中原本不少立場不明之人,仿佛也漸漸有向他靠攏之意,原本,我應該開心才是,嗬嗬,我的確應該開心,因為這不就是我期待的嗎?”
“我的心,缺了的那塊……我一直用各種權謀,各種鬥爭來麻痹和填補。我多麼期待有一個強大的對手,這樣,我就會忘記我根本不應該在記得的事情和人,我就不會有空閑有時間去想起那些讓我痛苦的事情,我就會時刻記得自己是一個天家中人,我可以有對我忠心的下屬,對我死心塌地的妃子,對我永不背叛的死士,可是,我卻不可以將任何人當作知己,我也不可以期待所謂的親情,愛情,隻要我對誰付出了真誠,那個人就會因我遭受各種苦難。”
“語棋,你說這是為什麼?為什麼我期待的就快要到了,可我還是痛的難受?為什麼?為什麼不管我讓自己多麼疲憊多麼麻木,那些痛苦還是有本領隨時偷襲我?為什麼?因為他,我即使從小都喜歡欣賞我的五弟,卻最後將他非要變成我的敵人。因為他,我明知朝中幾位有勢力的大臣欲將自己的女兒嫁給我,可就是因為那些個女子真的對我有情,因此我個個都不要,白白失去了籠絡勢力的機會,反讓兆王那個老狐狸撿了便宜。是老天在借他告訴我,我不應該對任何人事物有真情,是嗎?”
“…………如果,你實在難受的話,從明天開始,我可以易容,抑或者,你想我毀了自己的臉?”蕭語棋靜靜的說,聲音裏聽不出她是什麼心情。
“不用了,你再怎麼像他都好,你不是他。好了,你下去吧,我有點累……”李諾承疲憊的擺了擺手,蕭語棋行了一禮,轉身離開。
“如果,如果琴羽他像你一樣是女兒身,我就可以給他他想要的了,他,也許,也許就不會離我而去……”李諾承痛苦的緩緩閉上雙眼,用幾乎輕不可聞的聲音喃喃的說。
琴羽啊琴羽,你現在在哪裏,你還怨我嗎?你為什麼那麼快就離開,如果你多給我一點時間,也許,也許我就可以,我就可以做到讓自己,去愛你……
李閱心裏聲聲呼喚,緊閉雙眼的他沒有發現,原本已經走到門口的蕭語棋,在聽到自己的喃喃自語後,那突然顫抖的身軀,和垂在身體兩邊緊緊握緊的雙手。蕭語棋的指甲陷進了自己的手心,越來越用力導致她的手指刺破了手心,觸目驚心的血帶著無法言說的蒼然之感,緩緩流出,蕭語棋突然感到一陣血氣上湧,喉頭突然有點甜膩之感。她不敢再耽誤,怕驚動李閱,匆忙返回自己的房間。關上門的下一瞬,她再也支持不住,一口鮮血噴湧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