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 第七闕、夕墨(修改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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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諾承昏昏沉沉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他動了動身體,渾身像散了架一樣沒有力氣。喉嚨灼熱的幹燥讓他蹙起了眉頭。自從封瑋麟來找自己的那晚在外吹了一夜的風,他就開始傷口感染,緊接著就是發熱。李諾承想支起身子,但是他馬上就發現,就連這個一個平常的動作對於一個病中的人來說,也是很困難的事情。他不禁苦笑了一下,以前自己也不是沒有受過傷,但是卻不如這次這樣狼狽。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有一雙手帶著微涼的觸感扶住了他的手臂。李諾承猛然一驚,這種感覺如此熟悉,他連忙回過頭,對上了蘇偯墨正在注視他的眼睛。蘇偯墨的眼眸黑亮如墨,不,即使是最上乘的墨也沒有這樣的色澤,那深邃的黑色上仿佛還有一層靈動的水氣,任何被那雙眼睛注視的人,都會立刻被吸引。李諾承趕緊低下頭,在蘇偯墨的幫助下,努力坐了起來,仿佛隻有這樣認真努力的做著動作,才能掩飾自己紛雜的心緒。李諾承不禁有些心驚,他每次看到蘇偯墨,都會心亂。
“謝謝你,蘇二小姐,蘇姑娘呢?”李諾承一直稱呼蘇偯落蘇姑娘,而稱呼蘇偯墨蘇二小姐。以往每次自己昏沉中醒來,都是蘇偯落在身邊,蘇偯墨總是不太待在沁月小築,所以李諾承習慣性的問上了一句。
“姐姐有事,昨天就出門了,要過段時日才會回來。”蘇偯墨一邊淡淡回答,一邊默默將李諾承的藥端了過來,因為李諾承一直在昏睡,所以蘇偯墨一直將今日為李諾承煎好的藥溫熱著,她不如她的姐姐,在某些方麵來說。起碼當他對上昏昏沉沉的李諾承,竟然不知道如何下手給人喂藥。
李諾承接過了蘇偯墨遞來的的藥碗,剛想要道謝,就看到蘇偯墨默默背起一邊的藥簍,看來她早就有所準備。
“我采藥要兩三天才會回來,廚房有食物,就麻煩你這兩天自己煮煮吃吧。這幾天的藥,我都全部幫你準備好了,因為沒有人幫你熬,所以我幫你準備了藥丸,每日兩頓飯後服食一粒即可。”蘇偯墨一邊說,一邊指了指房間的桌上,李諾承看過去,果然放著幾個裝藥的小瓶子。
李諾承有些愕然,倒不是自己因為蘇偯墨說了什麼,隻是,這蘇家兩姐妹都不在,留他一個外人在,始終都有些奇怪的吧,再說,李諾承的臉有一些發燙,倒不是他太嬌貴,隻不過,這生活煮飯的事情,他從小到大都沒有做過……
“那個,蘇二小姐,你們姐妹都走了,這沁月小築不問診了?”話一說出口,李諾承立即慚愧,他擔心的難道是別人的營生?
“姐姐不在,我本就不打算問診,一日半日還好說,我……不喜歡陌生人。這幾日,你不要再屋外呆太久,沒有我和我姐姐在,你如果再發了熱,就沒有人照顧你了。”
蘇偯墨說完,轉身就要出門,李諾承看著她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不想看著這個女子的背影對著自己,不是因為他擔心未來幾日不會生活燒飯的問題,也不是因為覺得一個陌生人待在別人家裏不自在,隻是心中突然沒有來由的有一股衝動,他不想看著她離開。
怔怔看著蘇偯墨的背影,驚訝心中那股欲望,掙紮這要不要開口說出自己心裏想的話,而此刻,蘇偯墨本來走到門邊的身影,突然頓住,然後又回過了頭。李諾承本就有些心驚,此刻突然對上了蘇偯墨那如星辰般的眼眸,一瞬間仿若所有思考的能力都沒有,兩個人都若有所思的彼此對望,好在這樣的沉默並沒有持續太久。
“你……想不想出去走走?”
“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去?”
這兩句話同時在兩個人的嘴裏說了出來,一瞬間兩個人都怔住,他們此刻雖然表麵上沒有再說什麼,但是此刻兩個人心裏都差不多在想著同樣的事情。他的傷還沒有全好(我的腿傷害沒有痊愈),采藥又不是很輕鬆的事情(我又從來沒去采過藥),我怎麼會突然開口讓他跟我一起去(我怎麼會提出同去的要求)?這不是為自己找麻煩嗎(這不是還要她一邊采藥一邊照顧我嗎)?
蘇偯墨怔怔的看著李諾承,如果自己擔心他一個人在,萬一又受傷沒有人照顧,何不索性自己也不去采藥,這樣不是更理所當然?李諾承怔怔看著蘇偯墨,自己為什麼就是無法開口讓她留下?如果留下她不是所有問題都解決了?這一瞬間,那兩個人都有一種感覺,一種想要並肩走在一起的感覺。
蘇偯墨朝著李諾承走了過來,李諾承一陣驚慌下還沒有回過神來,看著蘇偯墨突然走向自己,竟然不知道蘇偯墨要幹什麼。蘇偯墨看著呆呆的李諾承,心裏突然泛起一陣笑意,但是麵上依舊還是淡淡道“下床吧,我們出發,這次你我同行,行程肯定要拖長了,再不抓緊,還沒走到多遠就要找地方過夜睡覺了。”李諾承馬上回過了神,低下頭,掩飾自己此刻臉上的尷尬。蘇偯墨扶著李諾承走到輪車處,李諾承看看輪車,難道自己還要別人一直推著?那豈不是更加拖累別人?
“你的腿傷未愈,雖說適當的走動會有助於恢複,但是還是不能運動太過。你放心吧,既然這次你我同去,我自然也就知道走什麼路會更適合的。隻不過就要你辛苦點這幾天都在野外過夜了。”仿佛猜到了李諾承的顧慮,蘇偯墨開了口。
李諾承點了點頭,不再說什麼,連李諾承都覺得奇怪,在這個女子身邊,仿佛很多解釋顧慮都是多餘的,隻要她說什麼,他就會毫不懷疑的相信她,這種感覺讓李諾承也疑惑不解,他看了蘇偯墨一眼,依舊淡淡的麵容,欺霜勝雪,如星辰般的美眸被長睫毛半遮著,一頭如瀑的長發總是不會做太複雜的修飾,那長發總是隨著她的動作或柔順的披在背部,或低頭時滑於臉前,或隨風飄動,簡單清雅毫不做作,讓人看了說不出的覺著自然和舒服。
此刻,蘇偯墨彎下腰幫李諾承坐好,頭發自然滑落臉前,擋住了她的視線,所以李諾承才這樣不用避忌的盯著她看。蘇偯墨轉身,將桌上的幾個小瓶收拾了,又拿出兩張毛毯,蓋在李諾承的膝蓋上,偏了偏頭,仿佛在思考些什麼,然後又轉身出了小屋,回來時手上多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布包。她一言不發的將那個布包放進自己背的藥簍,然後推了李諾承走出去。到了沁月小築門口,蘇偯墨突然停住了腳步,對著李諾承說“再稍微等我一下”然後匆匆轉回了屋裏,回來時,手中赫然多了一把弓箭。
“你帶弓箭做什麼?”李諾承看到蘇偯墨臨走時突然又拿了那麼多東西,想來是因為自己同去才會如此,隻不過這次優多了把弓箭,李諾承不得不蹙了眉,難道一路上會有危險?帶著自己這麼個病人,所以才要帶武器防身?
“采藥。”蘇偯墨淡淡的回答,將弓箭反手就放進了後背的藥簍。
“你帶弓箭采藥?……”李諾承實在想不通這采藥和弓箭有什麼聯係。
看到蘇偯墨藥簍裏擺了那麼多東西,此刻他也有些猶豫了,如果蘇偯墨為了帶上自己,就要弄的如此麻煩,那他還不如不去好了,反正從小到大一個人寂寞慣了,不在乎這麼幾天,再者雖說他還有傷在身,但是要在附近林子裏打些野味生火烤了填抱肚子那是肯定沒有問題的。
“你平日采藥,都要帶這麼多東西嗎?”李諾承明知故問,他又不是沒見過蘇偯墨出去采藥。
“放心,這些都不是什麼麻煩的東西,至於弓箭如何用來采藥,你到時候看了就知。我帶你出去,是因為我不願意我的病人悶在我的地方眉頭深鎖。”蘇偯墨依舊淡淡說著,手中已經推了李諾承向未知的旅途踏出腳步。
李諾承心裏一個咯噔,沒想到這個看似對外人冷漠非常的女子,竟然將自己的心事都看在眼裏,不由覺得一陣甜蜜。他回過了頭,看著蘇偯墨。夕陽西下,襯在蘇偯墨的身後,蘇偯墨背著光,李諾承猛然想起那個月下,他迷迷糊糊的看著背著月光的那個人影,此刻這兩個畫麵給人的感覺,竟然是如此相似,在兩幅畫麵重疊之後,李諾承知道自己已經找到了他要找的人。他忽然對著蘇偯墨微笑“既然你推著我,那麼,我幫你拿藥簍吧。”李諾承其實很明白,如果不是因為蘇偯墨擔心自己,根本不必為了等自己醒過來才出門。
因為蘇偯墨背著光,李諾承一時間看不清楚蘇偯墨的表情,但是李諾承迎著光的笑臉,卻被蘇偯墨看得是清清楚楚,她一瞬間怔住,竟忘記了要做出回應。片刻之後,蘇偯墨偏頭,取下了背簍,遞給了李諾承。李諾承微笑著接過了藥簍放在了自己的腿上,又轉回了頭。蘇偯墨呼了一口氣,麵對外人,她總是不自然,而自己竟然會為一個男人的笑容感到些許的失魂,這個意識更是讓他臉紅不已,好在李諾承已經不看她。
這兩個人,就在此時,懷著各自的心事,踏上了這次小小的旅程,而此時的他們根本不知道,原本是順心而為的一次舉動,已然成為所有人命運交錯的起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