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來時我從炎麒靈識裏探出一些消息，魔族在刻意保護紫頤此人的身份與任務。雖沒得知紫頤的身份，但從炎麒部分靈識被封印看來，紫頤應該是個地位較高且有秘密任務在身的人。我們的人沒有查出魔族在人間有其他的意圖，所以我想他們應該是來阻礙先生計劃的。否則不會出現在楚國皇宮，還剛好挑在楚王要攻燕國之前出現。而且……”
    他頓了頓，意有所指的看向九曜，眸光中似有些不忍，但終究還是咬咬牙繼續說了出來。
    “而且，他一年前出現在燕國，我查出他是為了替慶王世子治病，而他那身子之所以會那麼差，是因為他將魔氣轉換為命元替世子續命。他既能做到如此地步，想來當初他們是決定要控製燕國，隻是剛巧被你誤打誤撞破壞了計劃。”
    “你說的這些大部分我都知道，那紅衣小鬼走之前曾告訴過我。”
    “那你可知他當初為何與你知交兩個月麼？”
    見九曜黑亮的眼眸中突然劃過一絲愕然，臉上的表情是想知道的期冀與怕知道的憂鬱混在了一起，莫名的怪異。燼流搖搖頭捏了捏酸楚的眉心，有些事，就算自己現在不說，稍後他也一樣會知道。與其讓他什麼都不懂的被那人傷害，不如由自己來告訴他。
    “因為你對他來說，是一粒很好的棋子。”
    九曜第一次覺得這位兄弟兼死黨的聲音是那麼的陌生，那麼的生厭。
    紫頤走了，他不是沒有猜測過。那人的身份，那人舍命替世子治病的理由。他並非天真無邪的孩童，那兩個月接觸下來他知道紫頤是個怎樣的人。盡管他看到的隻是他的表麵，但他也不會傻兮兮的去相信他純粹為了醫德為了良心。
    隻是他不曾猜到，他竟然就是魔族派來阻礙他們計劃的人。
    九曜抬頭望天，天很藍，是那種純粹的，沒有一片白雲，純淨的藍。在這片蒼穹之下的自己，雖為神仙，可是卻也和人類一樣的渺小，一樣會輕易被七情六欲侵染，傷害，甚至，改變……
    空曠的胸腔中好像有一團濁氣正在不斷膨脹，擠壓的他那顆原本有力跳動的心漸漸的鈍了，緩了。
    他與燼流麵對而立，因此燼流沒有忽略從對麵那人英挺的輪廓下悄聲劃落的兩滴晶瑩。
    九曜，很痛吧？你如此珍視那人，可那人卻與你站成對立，該說天意弄人也不為過。但是，這樣也好，早些讓你知道，早些讓你死了這份心。今後的你，還是從前那個無憂無慮，唯我獨尊的天界仙君。
    燼流安靜的看著他，直到九曜累了，吸了吸鼻子發出哀號般的叫喚，他才反應過來。
    “快！燼流！我脖子閃了！媽的頭抬得太久了！好痛！”
    “……”
    除了無力扶額外加頭頂飛過一排烏鴉，燼流再也想不出其他表達自己此刻心情的方法了。
    他這位兄弟，果然不愧為元始天尊座下大弟子。腦細胞的構造絕非常人能及！
    這廂燼流在幫九曜治療閃了的脖頸，那廂紫頤卻麵色凝重的看著仍緊緊抱住自己的小可憐炎麒。
    “你說那個男人抱著你跳下來的時候你曾一度失神？”
    “是啊，那種感覺就好像是你在替我運氣助眠，腦袋一片空白。”
    “持續了多久？”
    “很快，也就一眨眼的功夫。紫頤，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炎麒抬著一張猶帶淚痕的小臉看向紫頤，紫頤凝眉思索了一番，便詢問炎麒是否能讓他一探靈識，炎麒自是二話不說便點頭答應。於是紫頤將手掌置於他心口，默念一道口訣，頓時一股淡金色的紫光自他掌心化開，如靈蛇般在炎麒腦部遊走。
    當炎麒重新睜開眼時，他已被放在了岸上，周身幹爽，但四周卻見不到紫頤蹤影。他正欲開口呼喚，卻聽到上遊傳來細碎的交談聲。
    “在下不知二位究竟有何用意，為何要私下探查炎麒的靈識？難道不明此舉已然觸犯了三界守則嗎？”
    這是紫頤的聲音，淡淡的不帶半點情緒，如風過銀鈴般清亮好聽。接著響起一個有些暗啞，一聽就知道正在發怒的很沒品的男聲。
    “你這魔類，本君還沒問你為什麼又出現在楚國呢！難道你這就不是觸犯三界守則？！”
    炎麒呲呲牙，那個該死的白衣仙人又在欺負紫頤了！他正想爬起來跑過去，卻聽到了另一個清越的，也像風鈴碰撞時叮當響的聲音。
    “我是未經過他同意探查他靈識，但就如九曜所言，我等乃奉旨下凡，卻不知尊駕偷入人間是否該給個交代？”
    燼流漠然的對上眼前一身戾氣的紫衣人，即使紫頤不說，他也明白此人身份非同一般。而先前他與九曜曾有過兩個月的接觸，若他要派人查九曜，隻怕玄修在人界的身份也早已敗露。燼流現在幾乎可以確定，紫頤就是魔族派來阻礙他們計劃的人。現在隻差雙方撕破臉攤開來說罷了。
    “在下還未請教這位仙君是何人？”
    “仙君此號不敢當，吾名燼流。”
    “原來是大名鼎鼎的碧空真人座下弟子，失敬失敬。”
    “客套話不必多說，請尊駕回答方才的問題。”
    麵對紫頤明顯是虛情假意的客套話，燼流也不生氣，反而以一臉溫煦笑顏相對。九曜站在這兩人身旁，驚訝的發現這兩人竟非常神似，當然他指的不是外貌。雖然兩人身高相差無幾，但論外形氣質，仙魔之分立見蹤影。
    一個身著旖旎紫袍，一顰一笑盡顯妖媚風華。一個身著青藍華服，舉手投足間一派傲然清瑕。相形而論，紫頤比燼流妖冶了太多。
    眼見這兩人誰也不讓誰，目光間波濤洶湧，暗流連連，隻差沒卷起一個有形氣場助陣了。九曜頓覺自己就像被徹底忽視了一樣，成了可有可無的存在。
    “閣下既然都已探入炎麒的靈識，為何還要多此一問？在下從沒刻意掩飾過任何事，這點閣下身旁的九曜仙君不是應該最明了麼？”
    紫頤目光鄙夷，挑釁般看向了燼流身旁的白衣仙人。九曜正暗自驚歎這兩人氣場的相似度，突聞紫頤將話鋒轉向他，頓時睜大眼看著這兩人，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
    “尊駕既已言明，那我等也不再兜圈子，尊駕既是魔族出身，自然知曉仙魔有十年之約。如今尊駕偷入凡間，執掌楚國政權，心中意圖已昭然若揭。如若魔族要明目張膽的阻礙仙界行事，隻怕會為兩族帶來不必要的紛爭。”
    “閣下應該知道，仙魔十年之約並未寫明，魔族不能幹涉仙界這十年間在人間的作為。不知這紛爭之說又從何而來呢？”
    紫頤話說到此，意思已是非常明顯了。燼流臉上雖保持著和煦春風般的笑容，心中卻不斷哀怨歎氣。紫頤說的沒錯，仙魔十年之約並未約束魔族行徑，所以就算魔族要公然與他們作對，阻礙計劃，他們也辯駁無門，隻能有苦自己吞。如若因為魔族出麵阻礙仙界，仙界便興兵討伐魔族，以如今兩族的實力看來，必定是兩敗俱傷的局麵。如此紛亂下，別說人間這亂世河山，就連仙魔兩界都將麵臨動蕩。這樣的後果，是誰也無法想象無法承擔的。
    “既如此，便隻好各施各法，看誰技高一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