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的深處。
    看不到光，因為到處都是光，透明的，交織在一起的光線，又被折射成無數光點，散落在自己身邊，身上，直到自己的骨骼都變得透明。
    被無數條光鏈鎖在水晶中心的女孩，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沒有什麼忐忑，因為早已習慣，但多少還是帶著些不安，因為這種事無論做多少次，在開始的時候都會有一點緊張。
    她等待的人，終於來了。
    他的身形交織在一片光芒的深處，甚至會讓人以為，他就是光的中心。
    一個光化成的男子。
    太刺眼，所以什麼也看不清…隻能閉上眼，去感受他冰涼的手指，滑過身體的感覺…還有那種能把一切焚毀的可怕熱情……
    他好像從來都不會疲倦。
    女孩輕輕地動了一下，不是要掙開他的桎梏，而是想做出一點回應。
    可是自己身上的人並不明白這一點。
    “啊……”
    懲罰性地弄痛她，在她光潔的皮膚上留下一點暗紅的痕跡，牙齒的痕跡，然後是貪婪的噬咬，一直向下……
    “嗯…”女孩的胸口劇烈地起伏，小手蔓上來，主動扯去了自己的衣服。
    因為他根本不會為她把衣服脫下來。
    事實上，他也從來沒有和她說過話。
    因為他不會說。
    ……
    一聲輕輕的歎息，很輕，卻很深。
    女孩站在水中，看著小小的陸地上的人：“你在做什麼？”
    莫名笑了：“寫字。”
    水中，平靜的波光裏，似乎流動著淺淺的傷痕。
    水的傷痕。
    “為什麼，你的手能在水上留下痕跡？”
    莫名笑了，自己似乎並沒有意識到：“有麼。”
    女孩說：“你寫的是什麼？”
    莫名低下頭，手指又在水麵劃出了類似於符號的比劃：“信。寫給一個我在思念的人。”
    “可是，她看不到。”
    “嗯。所以隻是用來打發時間。”
    女孩的目光，隨著莫名的手指，在水麵上緩緩流動。真的留下了痕跡呢…在纖長的手指觸到水麵的一瞬，水似乎受了傷，顫抖著，繼而將傷痕凝固了下來。
    隻不過僅僅是幾秒。
    幾秒之後，水的傷痕再次平複，就像一塊完好的巨大水晶。
    “今天，是你一個人來的。”莫名似乎注意到了這一點。
    女孩點頭：“他在休息。”
    幸好莫名的眼睛什麼也看不到，否則一定會驚訝於她現在的樣子。
    淩亂的發，散落在凝著水珠的白皙脖頸間，上麵，還殘留著尚未恢複的暗紅色印記。裹纏著白色柔紗的身體，散發出柔潤的、微粉的光澤，讓人難免有繼續蹂躪的想法。
    莫名點頭：“他在的時候，你是不敢和我說話的。”
    他用的是“他”，不是“它”。
    女孩似乎注意到了這一點：“你是個聰明人。”
    莫名搖頭：“可惜，沒有用。”
    女孩說：“逃不出這裏，不是你的錯，許多比你還要聰明的人，也沒有辦法。”
    莫名笑了：“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是，什麼也幫不上，很慚愧。”
    “你想…幫我？”
    目光相接。
    莫名黯淡的眸子裏，是深深的柔情。
    女孩猛地低下頭。
    “你確實幫不了我。”女孩的手，緊緊攥住了還在滴水的發梢，“我隻能靠自己。”
    莫名忽然問：“喜歡他麼。”
    女孩搖了搖頭，半晌，又點了點頭。
    莫名又問：“那些被送來的女孩，沒有可以接替你的麼。”
    女孩吃了一驚。
    莫名歎氣：“如果沒有記錯的話，應該送來了十八個女孩了…隻可惜，他還是喜歡你。”
    女孩的表情，沒有發生任何變化，然而，一行清澈的淚已經順著臉頰淌下，滴到了水中。
    “這是…誰告訴你的？”
    “一個少年。”
    “他很聰明。”女孩在水中邁出了一步去，離莫名更近了些，“水之神廟，所供奉的神明，就是你們所看到的，我騎著的狗。”
    莫名點頭，神情是淡淡的憂傷。
    “很小的時候，我就被進貢到這裏來，沒有食物，隻有水。”女孩輕輕地抬起一隻手臂，“為了讓神明不寂寞，也是為了防止我逃跑，他們在我的身上，種下了無數的鎖鏈，把它們連到了他身上。”
    “這樣一來，”莫名輕輕地說，“他的意誌，也可以通過你來傳達了。”
    女孩點頭。
    “這麼多年，一定很寂寞吧。”
    “嗯…還可以。他在身邊的時候，我也有出行的自由。隻是，一般的人看不到我而已。”女孩說著，微微側過了頭，看著莫名，“可是那時，你和你的同伴，看到了我。”
    莫名隻能苦笑。
    女孩再一次低下了頭去。
    一陣沉默。
    莫名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麼有趣的事：“我可以，給你畫張像麼。”
    女孩愣住。
    莫名指了指腳下的水：“就在水上畫。”
    女孩看著他，似乎有些難以置信：“你的眼睛，看不到我的樣子。”
    “所以，”莫名笑了，“一邊猜一邊畫。”
    女孩點了點頭，眼睛裏流露出感激的神色。
    他的手指，開始動了。
    水麵再次開始了波動，隻不過這次，是流暢的線條，而不是字。
    隻是一張半身像，而且，類似於簡筆畫。
    手指，勾勒出了長長的，柔順的發，還有長發下麵，掩藏的溫潤脖頸，肩膀……
    女孩的臉有些微微發紅。
    莫名很快意識到了這一點：“對不起，我畫不出衣服的樣子來。”
    女孩笑了：“沒關係的…請繼續吧。”
    身體畫好了，最後是臉。
    莫名似乎在思考。
    女孩紅著臉說：“我的眉很淡，眼睛離眉毛的距離比一般人近些。”
    莫名笑了，低頭畫下。
    “鼻子的話，小一些……”
    纖細的手指，似乎有著某種魔力，在說話人還未說完的時候，就畫出了她想要的東西。
    容貌並不相似，然而，相似的竟然是神態。
    帶著淡淡落寞的，恬靜神態。唯一不同的，是水中的女孩的嘴角——帶著溫柔的笑意，而不是愁苦。
    女孩看得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