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過去吧，以你現在的形態。”
    “謝謝你。”
    “不必。”
    身體依然很輕，像一種虛無的存在，然而又有血肉的感覺，因為，會痛，皮膚被光芒紮刺時產生的痛。
    眼睛已在光芒中失去了作用，隻能憑借感覺，向前走。胸口的壓抑增加一點，就可以知道，自己離光芒的中心又近了一點。
    甜兒，你在哪…
    伸出手，似乎想要觸到一種晶瑩易碎的東西，然後緊緊抓住，再不放開。呼吸越來越困難了，離光的中心，越來越近了嗎…
    眼前，忽然暗了下來，毫無預兆地。繼而自己的手，觸到了什麼東西。
    這是…哪裏？
    一個昏暗的繭。而自己，就在繭的心裏藏著，透過那厚厚的、半透明的暗之絲去，可以看到外麵是一麵耀目的光華，除了光，什麼也沒有。
    展晴猛然回頭。
    果然，在自己的身後，伏著一個小小的身影。長發蓋住了她的身體，雪白的背在光繭中忽隱忽現，就像即將消亡的光之本身。
    “甜兒…”展晴喚她。
    沉睡的神沒有絲毫回應，似乎想要這樣永遠睡下去。
    “我要你了。”輕柔地撫摸。
    “我不會扔下你了。”他把她抱起來。
    甜兒還是沒有睜開眼睛，似乎已經很累很累了。
    展晴忽然想到了什麼。
    他把自己的食指放進了嘴裏，然後咬了下去。
    一滴鮮紅的，顫抖的液體，從空中墜下，輕輕棲落在熟睡之人的眉心。
    ……
    暗繭之外，有人在說話。
    “哈哈，好久不見啊！人類。”一個全身漆黑的人，誇張地抬了抬自己的帽沿，不過依然沒有把臉露出來，隻露出了一張呲牙笑著的嘴。
    “好久不見。”莫名也笑笑。
    “還以為你們回去了呢，唉！早說啊，早說你們也對這東西感興趣，興許我會讓給你們呢。”黑禮帽嘎嘎地笑起來，聲音刺耳到讓人聽了有想掐死他的衝動。
    “那麼，現在說來得及麼。”莫名天真地側了側頭。
    黑禮帽大搖其頭：“來不及啦來不及啦。”
    莫名微笑：“為什麼呢。”
    黑禮帽歎了口氣，然後伸手，指了指頭頂的天空。
    人類世界的火車站已經不知去向了，在車站裏候車的人也像蒸汽一樣消失了。天空，是蒼茫的、怪異的白，而這白似乎在拚命覆蓋著某種鮮紅的東西，就像幹淨的白被罩下麵，藏著紅緞子的被褥。雪依舊在下，可是，已經變了顏色。
    紅色的雪。
    雪落在大地上，彙成了一片浩蕩的紅。而在大地的上空，在天空與地麵之間，懸浮著剛才那個巨大的光繭，而此刻，它是唯一一個照亮的東西，因為太陽被雲層遮住了。
    可惜這些莫名是看不見的。
    他唯一能感覺到的，就是頭頂傳來的巨大風聲。
    抬頭。
    可是已來不及。
    閃電一般從雲層裏現身的魔物，有著血紅色翅膀和雙瞳的魔物，眼看著就要啄上了他的腦袋…
    慘叫聲。
    一片慘叫聲，被折斷翅膀的魔物掉在地上以後，因痛苦而互相噬咬時發出的慘叫聲。
    “哈哈！我看看我看看！啊呀真是太漂亮了，太美了…”黑禮帽興奮地大叫起來，“人類，你要是願意把他送給我，我可以考慮一下讓你離開！”
    莫名淺笑淡淡：“你自己問吧。要是他願意，我不反對。”
    籠罩在莫名周身的紫色光圈，褪去了。
    繼而，一個人從莫名身後走了出來。
    妖冶的紫發魔物。
    天地在刹那間為之顫抖。
    “哈哈，小寵物！來來，過來讓我看看你！”
    妖冶少年的嘴角，浮起了一絲冰冷的笑意：“不用了，在這不是也能看麼。”
    黑禮帽愣了一下，繼而又大笑起來：“啊呀呀！連聲音都變了啊！”
    莫名輕輕歎了口氣：“風兒，輕點。”
    風兒笑了：“好啊。”
    黑禮帽的臉色變了變：“喂喂喂，你可別傷害我的那些小朋友啊！”一邊這樣說著，一邊抬起了手。
    天空的顏色，再一次改變了。
    乍一看，會以為是雲層被一隻大手撕了開來，以至於露出了血紅的皮肉，可是再看看便會明白，是有某些紅色的東西，占據了天空而已。
    遮天蔽日。
    風兒抬起頭，眼睛裏映出了那些猙獰的紅色雙翼，和一絲殘酷的快意。
    血…殺戮……
    莫名有些擔心地靠了過去，扶住了風兒的肩膀，但沒有敢去拉他的手。
    他以為風兒要抬起手來。
    可是他猜錯了。
    空氣中，忽然傳來某種東西爆裂開來的聲音。起初是一個，最後連成了一片，噼噼啪啪，像過年時的爆竹歡快的聲音。
    可是這情景並不歡快。
    有東西，從高空中，隕落了。紫色的結界自動張開，把莫名和風兒罩在了裏麵，防止那些血乎乎的肉與骨掉到身上來。
    莫名也很驚訝。
    風兒甚至沒有伸手。
    他隻是看了一眼，而已。
    天色，很快又變回了蒼白。
    對麵的人嘎嘎大笑起來：“哈哈！好！太好了！這麼厲害的小寵物啊，我越來越想要了！”
    風兒的嘴角微微上揚，繼而毫無顧忌地靠在了莫名身上：“不好，我喜歡有肉的。”
    莫名苦笑了，表情有點不自在。
    “哈哈，為了你，我也可以換個身體的，怎麼樣？”黑禮帽似乎有那麼幾分認真的意思。
    風兒好像也認真起來了：“那先換了再說，我得看看才行。”
    黑禮帽幅度很大地點起頭來：“哈哈！這是你說的！來，看看這幾個，你喜歡哪個我用哪個！”說罷，人忽然消失了。
    莫名的表情，凝重起來。
    紅色的雪，已經沒到了膝蓋。
    忽然，有東西，從麵前的雪地裏生長了出來。
    風兒見過這種情況。
    那是在蘇聯的那戶人家的房子裏，地上的玫瑰花瓣，凝成人形的情況。
    現在也是一樣。
    四個人。
    或者說，有著人形的魔物。
    風兒冷笑：“嗬，原來是同類，看來，得好好打個招呼才行。”
    為首的一人也笑了：“不必客氣。他鄉遇故知，很有緣份呢。”他身邊的一個紅衣人卻不耐煩了：“還囉嗦什麼，解決了算了。”
    莫名有些不安起來。
    高階魔族。
    不僅可以化作人形，而且，還有和人類一樣的語言和思考能力。雖然看不到他們的形象，聽著聲音，卻也能猜出幾分。
    越是俊美的魔族，等級越高。
    風兒卻依舊笑得出來：“幾位，受一個木偶擺布，很有樂趣麼？”
    那紅衣人衝口而出：“你以為我們是傻子嗎？要不是為了…”
    為首者忽然伸出一隻手，意思是噤聲。
    紅衣人立刻反應過來，臉漲得通紅，狠狠地瞪了風兒一眼。
    “從閣下剛才出手來看，想必不是尋常人物，”為首者居然很有耐性，脾氣似乎也很好，“我很好奇，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才能把閣下打回少年的形態。”
    風兒冷笑：“這個問題倒不重要，重要的是，幾位有沒有意向把眼前這個小鬼打回混沌的形態。”
    “豈敢豈敢，”為首者微笑著搖了搖手，“我們的任務，不過是暫時拖住閣下一會而已。”
    風兒的身體驀地一震。
    莫名苦笑：“原來，他是去找甜兒了。”
    風兒轉向他，臉色也有些變了：“黑禮帽嗎？”
    莫名點頭。
    “哦，這裏還有一位人類，失敬失敬。”為首者說著，居然真的向莫名欠了欠身，“看來是這位要保護的對象了。”
    莫名用純淨的眸子，很真誠地“看”著他，表情天真得像個孩子：“可以問個問題麼。”
    “請問吧。”
    莫名微笑：“幾位是如何知道，天眸之淚的形成方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