璿天變 上卷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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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兩妖場上一遇,不由分說,便是出手。
他們手上一是闊劍,一是大刀,皆重愈百斤,加之雙方力達千鈞,兵刃交擊時鏗鏘之聲不絕於耳,響徹天際。
此刻離契妖力大張,那鑫鬃亦不甘示弱,場內青黃妖氣碰撞,衝擊糾纏間時有撞出場外,擊落地表,乃遇石則破,遇土則裂,更有波及旁觀妖怪,運氣好的隻是斷點手足,慘些的便即刻送命。眾妖不抵這二妖氣勢霸道,軟下腳來,嗦嗦後退。
兩妖越鬥越烈,一股淩厲妖氣暴升空中,又兜頭落下,朝地麵眾妖砸來。那些妖怪見狀四散奔逃,卻見一人站立原地無動於衷。
群妖並不認得此人,隻是他一個尋常凡人站在妖怪群中已是怪異,更麵對暴烈妖氣不躲不退,更是驚怪。
妖氣驟然向他襲來,豈料他隻抬手一撥,便將那厲害妖氣輕鬆化去,把妖怪們砸得七零八落的妖氣不過像一陣清風,僅拂起他袍擺衣袖。那人依舊飄揚清雅,徐徐而立。
唯有那火蟾童子認得此人:"他便是首領天璿!!"
即便認出天璿,眾妖卻也不敢上前。
一個離契已如此厲害,與鑫鬃戰個平手,首領天璿自是更加厲害,聽說在擎天壁上不過舉手投足之間,便消滅鑫鬃座下十數猛將。哪有妖怪敢上去受死?
天璿並未理會眾妖驚疑,眼中隻注視場中烈鬥,看那離契越戰越勇,闊劍雖未加注妖力,但已足夠壓製鑫鬃。反觀鑫鬃,大刀雄渾,力度有餘卻剛猛不足,想必是養尊處優已久,比起狼妖嗜武常鬥,自是力有不逮。
對方妖怪也有看出鑫鬃始處下風,而那離契無半點疲色,自然焦急。座下火蟾童子心生一計,手在身後,喚出一味火球。他真身乃赤蟾精怪,曾受天火焚身而不死,故體內有天火真氣,幻化人形後更習得火屬妖法,能操縱熾烈火焰,這一味火球雖看來小巧,但若擊在身上,便是鐵石身軀,亦要立即焚成齏粉。
他眼裏盯著二妖上下翻飛,瞅了個機會,就要將那火球丟出暗算離契。
豈料他手剛一抬,熾熱手掌突然感到一陣冰凍,低頭一看,赫然見到一隻白皙的手覆在上,那烈焰火球已被寒氣侵蝕變成白霧飛散,而整條手臂全無知覺,已是凍在冰中。
不知何時站在他身邊的天璿未曾看他,目光仍是注視場中打鬥,神態悠然,若有若無地淡言道:"莫要打擾。"
火蟾童子嚇得不敢作聲,這人無聲無息,就像風般自在,卻又如風般無孔不入,不動聲色,卻盡如掌握。
自知不是他對手,火蟾童子抱了冰凍手臂逃開,不敢再造次。
這廂暗自動作,那邊酣鬥已漸達尾聲。
鑫鬃不抵離契闊劍,漸露敗績。
忽聽"當!!"一聲巨響,那把紫金大刀淩空飛出,鑫鬃大驚失色,低頭一看,離契闊劍已撂在他脖子上。
"金毛獅子,你可認輸?"
鑫鬃瞪住離契,恨道:"成王敗寇,你待如何?"
"不如何。"離契拍拍手中玄鐵闊劍,"既然此戰已完,自然是就此別過!勸你莫再亂動歪念,否則下次,便就割下你那顆的獅頭。"
離契說完,正要撤劍離場,突然那鑫鬃鬼魅一笑,似有不祥。未待細想,隻覺身後妖氣衝天,驟然回頭,已見一虛幻黑影浮在身後,那是什麼倒未看真切,但黑影怪物手中卻握有一把亮銀大弓,箭已在弦,乃一礫金利箭。
離契想亦不想,抽劍回身,可惜太遲。那箭離弦飛出,急似流星,竟帶起一道金色箭影,直射離契胸膛!
離契措手不及,忽然眼前一晃,堇紫背影已擋在身前,箭身穿透其胸,勁力未消帶了那人整個砸到離契懷裏。
"天璿!!"
離契將天璿抱緊,低頭看到那金箭插在他胸膛上,血染衣襟,天璿臉上雖無痛苦表情,但已盡蒼白,嘴角流出一道血線,想必受創不輕。離契登時怒火蒸騰,便連法咒亦不敘念,暴喝一聲:"暴雷!!"
隻聽天空猶被撕裂,爆起破天大雷,不辨善惡,不管敵我,兜頭劈下。
可憐那群旁觀妖怪無力招架,一時間被轟得血肉橫飛,哀鴻遍地。鑫鬃所幸站在離契身後,未被波及,但心裏已是恐懼萬分,若他早前使出此招,莫說招架,便是逃亦不能,隻要站著受死的份兒。
雷過,遍地焦土,青煙嫋嫋,豈料那黑影怪物毫發無傷,仿佛那雷不過是劈了虛空。
離契吃驚,懷裏天璿忽然站起身來。
他扶了離契肩膀,就力將胸口金箭拔出,收到腰間乾坤袋內,複又看向那黑影怪物,道:"虛幻化影,跳出三界,不在五行,你到底是誰?"
那黑影怪物忽然桀桀低笑,嘶啞聲音如萬年老人:"好眼力。。。。。。桀桀。。。。。。不愧是巨門星君。。。。。。"
聞他所言天璿不禁皺眉,此怪道出自己來曆,看來殊不簡單。鑫鬃更是一驚,他雖料到這凡人不是俗物,但原道是神人星君下凡,卻是始料不及。倒是那離契,此刻拚命按著天璿胸前泊泊流血的傷口,哪裏在意他們說些什麼。
隻聽那黑影怪物又道:"那小狼妖資質不錯。。。。。。桀桀。。。。。。星君帶著他,莫非是要用以熔煉仙丹?桀桀。。。。。。"
天璿雖無痛覺,但覺得這副軀體逐漸衰弱,便連說話也變得十分費力,低頭看了胸口處鮮血不止,知道這樣耽擱元神再難維持,必須覓個安全之地修複軀體。
心念一動,隻見他捏一手訣,念動咒語。
被雷暴蹂躪過的焦炭土地,忽然升起冰霜霧氣,彌漫場內,甚至結出片片透明雪晶,地上的妖屍在眨眼間被凍成冰塊,即便是沒死的妖怪亦未能幸免,隻撐了不到片刻便被凍住。隻剩下鑫鬃及體內有天火熱氣的火蟾童子勉強以妖力支撐。
這凍氣似乎也奈何不了那黑影怪物,道:"星君果然厲害。。。。。。隻是這冰霜之力又能支持多久?。。。。。。桀桀。。。。。。"
"你不過是一介虛影,沒有裂天破日為媒,無能阻我。"
天璿不再理會那黑影怪物,徑自轉身,但隻走了一步便步伐踉蹌險些跌倒,旁邊離契連忙將他扶住,也不顧對方是否願意,一把將他攔腰抱起。
天璿倒也從善如流,由他抱起,畢竟軀體流血過多,若以常人而論,早該死掉。遂又在離契身上施下輕風雲體咒法,騰空而起,往遠飛去。
剩下鑫鬃等妖,受冰霜所困,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身影離去。那黑影怪物卻也不追不趕,待天璿離契身影遠得再難看到,才慢慢地消失在虛空之中。
離契抱了天璿飛了約莫半刻,忽然身體一沉,那法術因天璿力有不繼再也無法支撐,當下從天上直墜落地。
身在半空,離契抱緊天璿一個翻身,身法輕巧,並未震動天璿傷口。
此時受破日箭所傷之處血未能凝結,仍在不斷滲血。離契四下張望,落地處乃妖域內一處荒穀,地貌突兀,怪石嶙峋,若藏身此處亦不易被尋到,不遠處有個山洞,離契連忙抱了天璿過去。
這山洞看似普通,但內裏卻非常深遠,黑乎乎的洞穴內傳來嘀噠水聲,裏麵應是非常潮濕,但靠近洞外倒也算幹爽。離契將天璿輕輕放在地上,讓他靠坐在洞壁,翻開他的衣服,露出傷口,見那箭口齊整,將天璿胸膛穿了個透,亦不知何故至今仍是血流不止。
"炎陽參!天璿,快把炎陽參給我!"
天璿搖搖頭,道:"破日箭乃神兵仙器,被它所傷絕難愈合。即有仙丹靈藥也奈何不得。"
"那如何是好?!"
"唯今之計,隻有脫出元神,重修軀體。"天璿眯了眼睛,輕道,"所幸這副軀體本就六脈斷絕,現下也不過是死上加傷,無甚大礙。"他抬頭看了看四遭,對離契道,"此處隱秘,可供我棲身修體,你可先行離去,待三日後再來尋我。"
離契卻大大搖頭:"你若元神脫體,便如龜去其殼,凶險非常!!我豈能離開?!"他闊劍一棟,插入岩石地麵,盤膝坐到天璿麵前,"我便就在此處,哪也不去。"
天璿自知元神脫竅之險,此刻身在妖域,求助無門,若當真被妖怪乘虛而入,便隻有任其屠宰,故此他有意遣開離契,豈料對方異常固執,天璿也沒多想,便直言道:"你既已知我乃天界星君,仙妖殊途,敵我分明,你還是走吧。"
聞他所言,離契瞪大了眼睛,他窒了聲音,許久,才吐出話來:"你,是擔心我會乘你不備,害你元神?"
天璿不語。
近乎默認的態度,教那雙青綠妖瞳漫上不信與痛楚。
無聲讓山洞顯得異常壓抑,然後,響起天璿淡然的聲音:"你走吧。"
"。。。。。。"
離契仍是不動,他問:"那你為何救我?"隱忍的沙啞,叫人聽得難受。
天璿被他問得微微愣住,為何救他?一下子的理所當然,卻在瞬間變得全無道理。他當然可以置身事外,隻是那一刻,他卻知道,破日箭乃天界至剛之兵,若射在妖怪身上,必定是破魂毀丹,其魂魄將不入輪回,不墮地府,永世徘徊虛空之中。在想到解決之法前,自己已站在離契身前。
他答不出來,離契卻是步步進逼:"若我有害你之心,你又何必救我?"
但天璿無法作答,無奈之下,隻得歎息著閉上雙目,殷紅的鮮血與蒼白的臉容,是如此的刺目。
離契狠一咬牙,現下不是執著於此的時候,若不盡快解決,天璿便不能安心修體。
他盯著天璿,忽然,左手一伸,五指猛地擦過闊劍鋒刃,頓時鮮血直流。
天璿感覺異樣波動,連忙睜開眼睛,卻見離契念動咒語,五指上鮮血像活了一般冉冉升起,在掌上半空處自行畫出一道猙獰血符。離契複又抬起右手,剛才一直捂著天璿傷口而殘留下來的血跡亦以同樣姿態融入血符之中。
"血魂咒?!離契!住手!!"天璿正要製止,但離契更快,手掌一翻,將血符拍入胸膛。
血符一入體內,瞬即如萬蟲噬魂,離契痛楚難忍捂住胸口處撲倒在地,額上大汗淋漓,嘴唇更被他鋒利犬齒咬出血來。
這血魂咒乃是妖族最狠毒卻又最為有效的契約。
精血為約,魂魄為契,乃生血魂符咒。
無論妖力多強,隻要立下這血魂咒,一旦背約,將受契咒反噬,散盡妖氣,魂魄碎裂,不得超生。若溶以他人精血,更必視該人為主,以魂為誓,不得背叛。即便妖怪身死而魂魄轉生,亦隻侍血主。
天璿料不到離契竟至如此,一時心神動蕩,虛弱的軀體仿佛加注了一分力量,傾倒身體向離契探出手去。
那邊離契痛得兩眼發黑,隻是青綠眸中仍看到漸漸靠近的手掌,無意識地,顫微地伸出手,握住了對方。
瞬間,劇烈痛楚急速消退,血魂咒出乎意料地加快了契約成立。
離契半爬起身,不顧自己臉上汗泥狼狽,看向天璿,咧嘴笑了。
"我不走。一直,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