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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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五,端午佳節,淅瀝細雨,霧罩山蒙,麓山山穀內擎雲山莊。
雨聲中充斥著嘈雜紛亂的聲響,忙碌的小廝奴婢穿梭於回廊中,手腳麻利地端水進出行雲閣。今早卯時三刻,擎雲山莊的莊主夫人跌倒在蓮花池邊的石階上,下身立馬滲出一灘血,肚中劇烈絞痛,眼看著便是要生產……
幸巧風莊主好友廬山藥莊傳人秦越峰作客於山莊,趕上了此事,當下便前來相助。此人精通醫術毒術,乃當今江湖一怪人,千金求不得,一杯成知己,酒醉愁腸,談笑洺恩仇。四年前與風擎雲洛陽樓飲酒相識,性情投機,舉杯相邀成摯友,往後常約來喝酒暢談。
“這……”風擎雲踱步於門外,雙手攤掌相拍,眉頭深鎖,一張清逸的臉無意識地抽搐著,半晌,又喃喃道,“墨琴,你說怎麼還沒有動靜,都那麼久了,我要進去看一下。”說罷便要奪門而入一探究竟。
小廝急忙拉住莊主,安然勸道,“秦大夫道,這女人家的事,男人萬萬進不得。怕是要早產,夫人本是人中龍鳳,吉人自有天相,夫人孩子定會萬福。莊主莫急!”
“可,可。”風擎雲咽下本要脫口而出的辯言,雙目深深地望向屋內,似是透過這小小的梅花窗欞,能洞悉至屏風後的一幕一情。一邊又心中呢喃,悅然和孩子定會平安無事的……
約莫半個時辰後。“哇……哇”屋內傳來幾不可聞的細小哭叫聲。
“莊主,這,這聲音,夫人是生了。”琴墨聞聲激動地叫道,拉著莊主的手不自覺地收緊。“不知夫人生的是男孩還是女孩。”
“生了,生了……”風擎雲愣愣地出神。他,風擎雲,也有孩兒了。像他一樣,也有自己的孩兒了……
這邊廂,門忽地打開又瞬間合閉,秦越峰悄然邁出門檻,拂去額間細汗。“擎雲,恭喜,夫人生了個兒子。隻是……”
擎雲聞聲抬頭拱手作揖,“隻是?辛苦秦兄了,夫人可安好?”
“夫人難產,命是保住了,但是往後不能身產了,身子也虛些。還有這孩子,七月早產,先天身子極虛,體內各髒未發育完全,需要多加照料調養,不然,怕是要早早夭亡。”秦越峰歎氣,輕拍擎雲的肩膀。“你現在進去看看夫人吧……”
“秦兄所言甚是。謝過秦兄。”
秦越峰正欲擺手離去。這廂,風擎雲倏然雙膝一軟,跪倒在地,哽咽道,“秦兄!在下有個不情之請……”
秦越峰一驚,側目便見風擎雲伏地跪於自己麵前。“擎雲,這是為何,快快請起,越峰承不住你這一跪。”話落立馬雙手扶起風擎雲雙臂。
“擎雲想讓秦兄長居擎雲山莊,為在下夫人與孩子調理藥膳。這孩子,我萬萬對不住。悅然也需慢慢靜養。擎雲有幾壇二十年竹葉青,秦兄但喝無妨。”風擎雲雙膝仍是深陷於地,低頭垂目,清明的聲音此時有著幾絲斷續沙啞。
“擎雲,快快請起,你知我無法回絕於你,縱然沒那幾壇竹葉青,我也……”
“秦兄的意思,是答應擎雲了?”擎雲抬頭,凝視著他,哀愁的眼神中泛出光澤。
便是你那一雙絕世桃花眼凝視,任是誰人都難以抗拒道否……你這番栓我於此,道我如何回辭。
“秦兄……”
為這聲秦兄,也罷。秦越峰望向他沉默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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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擎雲,你道這孩兒喚何名?”蕭悅然蒼白的臉上擠出幾縷笑容,懷中孩兒慢慢地撲騰著雙手,雖不同於尋常孩子那般健康,也算是生命力頑強。
風擎雲冥思片刻,道,“既然這孩兒降於這行雲閣內,子洺湖畔。便叫行洺吧,風行洺,悅然覺得如何?”
“擎雲取的再好不過。”蕭悅然一笑,靠入風擎雲懷中,良久,歎氣道,“擎雲,當年這孩子是一場意外,今後,我也再不能為你添子嗣。洺兒,便是我們唯一的孩兒。我隻盼他能平安健康長大。”
“悅然,你也要快快康複,我們一同伴洺兒,至他弱冠,娶妻生子。”風擎雲收緊手臂,將蕭悅然緊緊抱入懷中。
“恩”蕭悅然應聲。
老天!這是否要罰我風擎雲,慕上男子觸這斷袖分桃之癖,而傷妻害子。若是真的罪無可赦,也落我一人頭上吧。風擎雲甘為妻,子受這體膚之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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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多光陰,如白駒過隙,飛梭而逝。
“秦叔叔,秦叔叔。”糯懦的嫩童音傳至濟安堂,一個著墨色貂皮短襖束紫金小冠的孩童一路小跑,兩條小腿一蹬,撲入高俊男子懷中,小臉深埋進男子的頸間,搖晃著瞎蹭。“秦,秦叔叔,要救,要救洺兒,爹爹要罰洺兒。”因跑得急促,孩童喘著氣斷斷續續地說道。
“你這小機靈,定是洺兒又幹了壞事,氣了爹爹吧。”秦越峰撫著洺兒的發間,整著發束。
“沒有,沒有,洺兒可乖了。洺兒被爹爹罰,第一時間便想起秦叔叔。洺兒一路跑來,可是凍得臉都疼了,”小腦袋依舊左右搖晃,呼出的暖氣咯得秦越峰頸間一陣癢。
“就你小嘴甜。臉凍疼了?抬起給秦叔叔看看,若是真疼紅了,秦叔叔便幫你這一回。”秦越峰調笑道,拍拍洺兒的腦袋。
“秦叔叔可別嫌洺兒醜。”說罷,小腦袋從頸間鑽出,緩緩抬起,小巴掌大的臉,鑲著一雙靈動的桃花眼,眼角微翹透著笑意,可眼珠卻滾滾似是能滴出兩滴清淚。冬日迅速的跑動讓缺氧的小臉泛著通紅,遮掩了原本病態的蒼白。但那雙小嘴確實有些幹裂泛白。
“你這眉眼同擎雲如出一轍,就是這調皮搗蛋的性子與你娘年少時萬分相似,傳不得擎雲半分穩重儒雅。”
“秦叔叔,洺兒真疼了”說著就拉著秦越峰的手摸著自己的小臉。“秦叔叔,秦叔叔。”
“好,好,洺兒真受苦了,秦叔叔站在洺兒這邊。”秦越峰摸著那滑嫩的小臉,不住嘴角上揚,無奈地道,“洺兒說說,事情原委到底如何?”
“今兒早上,夫子讓洺兒背昨日布置的詩詞,昨日洺兒累極了犯困,早早睡了,實在沒有複習背誦,今日……。今日夫子抽查,洺兒,洺兒答不出。”洺兒越說頭埋得越低,本已通紅的臉似乎又湧起紅暈。“後來,夫子告於爹爹,爹爹罰洺兒抄詩詞二十遍。”
“那洺兒有沒有告訴爹爹洺兒昨日累了便睡了?”
“洺兒說了,可是爹爹說,要背詩詞總是有時間的,何來睡了就不背了之說。”
“洺兒覺得爹爹說的對不對?”
“洺兒覺得對。”
“那洺兒該不該罰?”
“該。”洺兒應答,又驚覺不對,“可是,也不該罰洺兒抄詩詞二十遍,二十遍,太多了……”童音先是揚起後來便越發輕聲。
“那洺兒覺得該怎樣罰?”
“洺兒,剛想到一好辦法,洺兒既然漏背一篇,便罰洺兒背兩篇,秦叔叔覺得如何。”
“洺兒真是冰雪聰明,秦叔叔也覺得這辦法實在好。秦叔叔現在便帶洺兒去和洺兒爹爹商討”秦越峰輕點洺兒額頭說道,起身向回廊深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