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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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吃喝玩樂睡的日子過得飛快,轉眼間距離打上石膏的已經有一個月了。醫院打來電話,讓朱梓和楚傑一起去醫院複查一下,沒什麼問題就可以拆除石膏了。
這下可把楚傑給樂壞了,從聽到這個消息起就笑得合不攏嘴,拉著朱梓換了衣服,一起往醫院趕。
朱梓跟在拄著拐杖還走得飛快的楚傑身後,“這麼高興?”
楚傑把朱梓拉緊電梯裏,按下三樓按鈕,“那是當然,再一隻腳走下去,說不定等石膏去了,我就一隻腿長一隻腿短了。”
朱梓低頭去看楚傑的腳,剛巧電梯門彈開,就見楚傑拐杖先出電梯,跟著朱梓就被楚傑拖向骨科。
骨科的老醫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彎腰屈指敲了敲楚傑搭在椅麵上的石膏,“你這畫的都是啥呀。”又抬起腰身瞧著朱梓的右手,“喲,還是成雙成對的。”
朱梓麵上略帶窘迫,在家裏兩人塗鴉慣了,誰都沒在意石膏上畫了什麼。今天經老醫生這麼一提醒才朱梓發現石膏上真可謂五彩繽紛,豬頭、豬鼻子、豬尾巴、時間、對話什麼都有,從遠處看白白的石膏早就變成烏漆麻黑的一團。
楚傑無所謂,不在乎老醫生的看法。這石膏打在他身上,他愛畫什麼就畫什麼,別人又管不著他。
老醫生眯著眼還在研究石膏上的“大作”。楚傑等得不耐煩,用拐杖搗搗地麵,“老大夫,您看我這腿怎麼樣了,石膏能去了麼?”
“咦!大夫就大夫,還加什麼老字。”老醫生分別觀察了楚傑的左腿和朱梓的右手,又去角落裏拿了寫工具回來,“能去了,固定的還不錯,都沒變形,長得也很好。”
老醫生舉起小錘子、小鑿子,還沒落下,楚傑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左腿撤了回去,“大夫,這石膏您能幫我去完整點兒麼?我想帶回去做個留念。”
“咦!這小夥子事真多。”老醫生有些駝背,勾著腰走到朱梓跟前,“那從你先開始吧。”
小錘子、小鑿子剛一舉起,朱梓就被楚傑拉走,“大夫,他的也要保證完整。”
楚傑說完,心裏就猜測著老醫生一會兒準要說“咦!”
果不其然,老醫生把工具往桌上一扔,再去角落裏搬別的工具,邊走邊搖頭,“咦!現在的年輕人骨折好了還要石膏做留念,什麼癖好!”
叮嚀咣當一陣搗鼓,桶狀的石膏一分為二的從楚傑的腿上掉落,老醫生幾十年的手藝不是浪得虛名。
“厲害!”楚傑一手握一塊石膏誇獎老醫生。
老醫生讓朱梓坐下,拿起工具開始去朱梓的石膏,“要不是你那腳踝阻擋,我一準一道裂痕都沒有就把石膏給取下來。”
“您看我朋友手上的石膏能無裂痕的取下麼?”
老醫生左右看了看,“應該可以吧,不過要耗點時間。”
朱梓見楚傑如此想要這石膏,便對老醫生說:“那就麻煩大夫了。”
楚傑眉開眼笑地靠在朱梓身邊舒展筋骨,突然叫了聲:“不好!”
“怎麼了?”朱梓言語之間充滿擔心。
“我尿急……”
朱梓無語,揮揮手讓他去了。
老醫生小心地去著石膏,嘴裏念叨著:“別以為石膏去掉就說明好了,傷筋動骨一百天,回去這兩個月還是要小心的好。平時多喝骨頭湯,吃什麼補什麼……”
朱梓耐心地聽著,並且牢牢記下。
楚傑從骨科出來沒有去衛生間,而是來到護士辦公室,一眼就看到那個經常跟著醫生一起查房的那位小護士。
“嗨。”楚傑主動跟人家打招呼。
小護士記憶力不錯,還記得楚傑,放下手裏的記事本笑嗬嗬地走過去,“來去石膏的?”
楚傑抬起腿給小護士看了看,像是證明已經痊愈了。
小護士瞅了幾眼那活動自如的腿,替楚傑高興,而後又歎了口氣說:“你倒是幸運,可惜那車禍死了三個人,有兩個還好,屍體被家人領了去,還有一具無人認領。”
“啊?那怎麼辦?”
小護士來醫院不過兩年多光陰,最初麵對屍體的恐懼感早就因為看多死人而麻痹了,可無人認領的屍體還是讓她替屍體可憐一下,“屍體也不能總放在醫院,警察查不到屍體的身份,便猜測他是個孤兒,於是就火化了。”
楚傑還想更進一步問後來呢,就見朱梓拿著個石膏走過來,“上完廁所也不知道回去,讓我好找。”
楚傑尷尬地抓抓腦袋,“我這不是遇上熟人了麼。”
朱梓也認識那位小護士,三個人閑聊幾句就散開了。
回到家,楚傑從廚房取出一把小刀,又從茶幾的犄角旮旯裏翻出一個小銼子,然後抱著石膏開始磨邊磨角。
朱梓坐在沙發另一頭,看著白色粉末伴隨著白色顆粒斷斷續續的從楚傑指間縫隙掉落,“你這是要幹嘛?”
“這你都看不出來?磨東西唄。”楚傑磨圓滑了一個角就換另一個。
“那磨好後呢?”
“做擺設啊,你那頭的床頭櫃放相片,我這頭放石膏。”楚傑嘿嘿傻樂,把從自己腿上取下的石膏放在桌上,換了朱梓的那個開始磨,“你還別說,那老大夫真厲害,這麼大的石膏從你手上取下來除了頂上麵幾個大小不一的缺口,基本就是完好無損啊。”
“嗯,幾十年功夫累積下來的。”朱梓望著忙得不亦樂乎的楚傑,“明天我想去上班了,你跟我一起吧,剛好我那兒缺一個助理。”
“好啊!那我就是副經理助理,這名號不錯,工資也該不錯吧。”忽然楚傑眼神一暗,“隻是我沒什麼文化,打字那些還是以前沒事兒去網吧和人聊天練出來的,我怕我做不好拖你後腿,丟了你的臉。”
楚傑的腦袋垂得低低的,手上的動作也慢了下來,有氣無力地挫了下石膏,卻不見有白色微粒掉落。
朱梓見楚傑剛才還興高采烈地跟自己討工資,後一刻就因為怕給自己丟臉而沮喪起來。那可憐地模樣,心忽然抽動了一下,隻是很小的一下下,說不上來能給朱梓的心情帶來多大的撥動,卻讓他不受控製地抬起了手,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手已經停留在楚傑的腦袋,一下下地摸著他的頭,像是安慰,也像是在給他打氣。
朱梓覺得自己現在的動作顯得曖昧,想把手收回之時目光又觸及到楚傑小狗一樣的眼神,於是,理所當然的,朱梓動搖了,“其實助理很好做的,你平時幫我打打文件,接電話,安排下行程,我要是出差的話,你可以跟我一起,也可以不跟我一起。”
楚傑咬著唇想了很久才說:“那不跟小跟班的很像麼?”
“對!說好聽的是助理,說直白了就是個跟班的,處理些日常雜事什麼的。”
“那行,這個我擅長。你要出差我一定跟你一起,嘿嘿,公費旅遊多自在啊。”
於是,第二天楚傑就滿懷著公費旅遊的期望跟著朱梓去公司上班了。
星期一下午公司例行公會,楚傑坐在朱梓旁邊裝模作樣地聽各部門報告,心裏早就翻了天。
天啊!天啊!朱梓說的公司原來這麼大一間房地產公司!楚傑一眼掃過各位的衣著,而後從上到下的打量了一遍自己,不由哀歎一聲:差距啊……
散會後,楚傑跟隨朱梓回了副經理辦公室。
楚傑和朱梓的辦公桌是在同一間辦公室裏的,此時,朱梓正坐在楚傑隔壁的辦公桌前,邊整理剛才一些部門交上來的材料邊問:“剛才開會你歎什麼氣?”
楚傑指了指自己的休閑服,又把手指移向朱梓,愁眉苦臉地說:“我怎麼覺得我和你們穿的不像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呢?”
“穿衣風格不同而已。開會又不是什麼重大場合,等需要穿西裝的時候我會提醒你的。”
楚傑點頭如搗蒜。穿西裝讓人有種被捆縛的感覺,很不自在,倒是休閑服穿起來舒服得讓他現場劈叉都行。
楚傑舉起一份報紙遮住臉,又讓報紙慢慢下滑,兩眼拚命地往上看。越過報紙的邊緣偷窺到朱梓時楚傑停下手裏的動作,嘖嘖兩聲。之前因為石膏的原因,朱梓穿的除了睡衣就是寬鬆的衣服,也看不出什麼來,而今天的這套西裝真好看,不!是穿著這套西裝的朱梓真好看。筆挺的黑色西裝、白色襯衫、微微露出的一截深藍色的領帶,襯得朱梓更加成熟,他正在看報告的那副模樣讓楚傑猛然想起一句話——認真的男人最有魅力。
朱梓感受到來自隔壁的灼熱目光,停筆優雅地對楚傑笑了一下。
楚傑立刻心虛地把報紙舉起擋在兩人中間,覺得自己這麼做好像在掩飾什麼,複又把報紙折好放下,而朱梓已經低頭繼續寫東西不再看他了。
楚傑撇撇嘴,鄙視心底那一閃而過的小小失落感。
晚飯時,朱梓偶然間問楚傑對年底的化妝舞會有什麼看法。
楚傑嘴裏叼片白菜迷茫地問:“什麼化妝舞會?”
“白天例會時提到的年會啊,大部分員工提議開場化妝舞會。”
例會上的楚傑走神都快要走到美國去了,他哪裏知道大家都討論了什麼,便選了個含糊的說法:“嗯,這個主要還是少數服從多數吧,而且領導不能總以自己的意識為核心,也要聽聽民眾的心聲。”
朱梓輕聲笑了幾聲,“給你這麼一說倒像是美國大選了。”
楚傑抓了抓頭,咧咧嘴也笑了。
第二天朱梓告訴楚傑化妝舞會的事確定下來了,就在兩個星期後的星期五。
“那不早了,我要好好準備下,你穿什麼?”
“不知道,沒想過。”
楚傑一拍大腿,攬下這個活兒,“找一個人的是找,兩個也是找,你的就包在我身上了。”
朱梓無所謂,見楚傑開心就隨他去了。
楚傑樂顛顛地找了一個星期,還沒等他敲定哪兩套,朱梓反而先告訴他化妝舞會要推遲到年後舉行了。
楚傑旁敲側擊了一會兒才知道原來路放和何仲亭的事被何仲亭父母發現,現在正在家關禁閉呢。
客廳的電視大開,楚傑的腿蹺在茶幾上,上半身靠在沙發裏,手裏拿著個蘋果,一邊津津有味地啃著一邊問廚房裏洗碗的朱梓,“你說男人喜歡男人是個什麼滋味?”
“什麼?”廚房裏水龍頭發出的水聲蓋住了楚傑的聲音,朱梓隱約聽到什麼就關掉水龍頭,隨便擦擦手過來詢問。
楚傑咽下嘴裏的蘋果重複了一遍。
“沒喜歡過,不知道。大概跟一般男女之間的沒什麼差別吧。”朱梓回答地很認真,然後回去接著洗碗,“喜歡男人和喜歡女人有什麼區別麼?唉……活人總比死人好吧,至少還能觸摸得到。”
楚傑的嘴挨到蘋果卻未咬下去,盯著朱梓的背影一陣恍惚。喜歡男人是什麼感受他不知道,喜歡女人什麼感受他也不知道,但是喜歡朱梓的感受,他大概知道吧。
扭回身子,楚傑繼續啃他未啃完的蘋果,看他未看完的電視,心裏迷糊著他對朱梓的喜歡,究竟是友情多一些,還是愛情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