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夜色如水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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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事情,在你不願意去想它時,往往會非常主動的跑到你眼前、腦海中來晃蕩;可等你努力去想時,卻又怎麼都無法集中起精神來,一晃而過的幾個零星的畫麵,抓不住,也摸不到。
    在知道蕭桁向蘇瑤提出過離婚後,我很想靜下心來,好好的理理我們之間的那些亂七八糟的關係。可每當一個人躺在床上的時候,總是無法凝神靜氣,連貫的去回想以前的那些事兒,總是想個開頭,魂兒就不知道跑到哪裏去飄蕩了。可等我拉著Leon在杭州的大街小巷亂竄時,那些曾經以為已經被我遺忘的那些畫麵和對白,又會在某一刹那,某一瞬間浮到眼前。隻是心裏平靜得如同在看別人的故事。有時候,一個人躺在床上,我會很煽情得對自己說:“哭吧,哭出來了就不委屈了,哭吧,現在可以哭了。”可是話還沒說完,自己卻又開始惡寒。反複幾次後,隻能仰天長歎,心裏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在喊:“為這點兒事就哭,還是我的小菲麼?”是誰,我迷茫,是誰的聲音?我覺得,自己心裏其實是一片明朗,卻又刻意得不願意去知道答案。
    日子就這麼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滑過了幾天,我想,家棟應該是最糾結的人。他應該是不開心的,因為我沒有如他想象中那樣去做一些事情,可是,他又是開心得,因為他似乎又看到了從前那個沒心沒肺,囂張度日的朋友。這些天中,他問的最多的一句話是:“小菲,你真的放下蕭桁了?”
    我有時候也會懷念以前那個,睜大眼睛,努力用最凶狠的表情瞪著我,並痛心疾首的,嘮嘮叨叨教育我的家棟,那時候,他問得最多的一句是:“小菲,我聽說,你又和老師頂嘴了?你答應過要好好讀書的。”於是,我想,我還是回不到以前的那個我了,所以,我們的友情也回不到以前那種單純而美好的時光了。
    也許,老天看我的日子過得太平穩而無變化,覺得實在無趣,所以神兵天降般讓蕭桁又出現在我麵前,當然,所謂的神兵天降隻是對我而言。回到杭州後,我曾想過,在路上突然碰到蕭桁,也許他怒氣衝衝的過來,罵我一頓;也許如同陌生人般擦肩而過;也許如同見到普通朋友一般,點個頭,打個招呼,然後轉身離開。如果是這樣的相遇,我可以哀歎,世界真小,或者大喊一聲,我們真是有緣分啊。可事實說明,老天或者說蕭桁的確都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兒。
    那天,當我再一次在我的小畫室裏熱血沸騰了許久之後,終於回魂,看了看時間,便開始收拾東西,準備上樓睡覺。就在我熄燈,準備關門的時候,我透過那扇落地窗的玻璃看到一輛車開始發動,然後慢慢向外倒車。而後,我隨著動作的連貫性“砰”的一聲關上門,在緊閉的門前站著閃了一閃,突然身體像是擁有了自我意識一般,向外衝了出去。一邊跑,我一邊想,其實自己根本就沒有看清楚那車的樣子,長年盯著畫板的眼睛已稍稍有些近視,但是,如此的說詞,無法阻止身體停止跑動。心裏有那麼一根弦似乎被誰輕輕撥動,或者說是壓抑許久地渴望突然從心底湧了出來。
    等我跑出樓外,那車已經開的有些遠了,在黃色的路燈和車子的尾燈下中,我眯起眼努力分辨那模模糊糊的車牌號,可依然無法看清楚。我在心裏小小的感慨了一下,明天,或者該去配一副眼鏡了?可是,不等我感慨完,那車便挺了下來,我愣了愣,衝動的向前跑了兩步又突然停下,在看那車,也不後退,隻是這麼靜靜地停著。我覺得,自己似乎能夠感受到蕭桁透過倒車鏡看我的目光。
    時間,就這麼靜止,連心也靜止,我隻是那麼安靜的遠遠的看著,沒有喜悅,沒有悲傷,過了很久之後,我又似乎聽見了蕭桁輕輕的一聲歎息,然後,就看見那車,慢慢得倒了回來。我呆呆的看著車窗慢慢下降,看著蕭桁慢慢地探出頭來,輕輕地說:“上車。”
    我想,這時我應該轉身離開,或者狂笑著撲上前去,隻是,我不知道該選哪一種方式行動,所以,身體依然死死的釘在原地,一動不動。我看著蕭桁低頭笑了一下,然後打開車門走了下來,把他得外套裹到我身上問:“不冷麼?穿這麼點兒?”
    我想我是搖了搖頭,或者是低下了頭,那一刻,心突然就軟了,委屈也突然開始膨脹。我低著頭用力拽緊他的外套,那一瞬間,我看見指尖迅速的發白,然後開始顫抖。蕭桁抬起了一隻手,在我頭上愛憐的揉了揉,軟軟地問:“怎麼哭了呢?我的小菲可一直都是鐵石心腸得。”
    他手心溫度,透過頭發迅速滲入身體,一刹那,所有的感情都騰的一下開始膨脹,我用力的搖頭,試圖想要甩開他的手。而蕭桁,挪開手輕輕的在我後腦勺上拍了一下,然後用力的把我拉入懷中。我不知道我是如何進入他的車子的,等我哭完,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坐在車裏。我微微抬了抬頭,用眼梢偷偷看了一眼蕭桁,隻見他正看著我,嘴角微微含著一些笑意。我一個激靈,猛的推開他的胸膛,從他的懷抱中逃了出來,轉過頭,用力的瞪大眼睛,看著窗外,卻無法阻止臉上一陣一陣蕩漾上來的溫度。蕭桁隻是淡淡地笑著瞟了我一眼,然後便開車向小區門外駛去。於是,我努力地瞪著窗外一閃而過的景物,心裏又突的憤憤不甘起來,等我想起來問他帶我去哪的時候,車已經開出很遠了,我張了張嘴,卻又頓時泄了氣,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便又閉上了。
    一路上,也許兩個人都在等對方先開口問些什麼,或者說些什麼,結果誰也沒問,誰也沒答。除了中途他停下車,指了指一家24小時營業的麥當勞,問了我一句,吃不吃,和我用力的點了點頭,簡潔而有力的回答了他一句,吃!之外,兩人便沒有別的語言交流。
    大約在外麵轉了兩個小時,車又停在了我家樓下,然後我默默爬出車子,回頭看著他衝我輕輕一笑,便轉身上了樓。
    從這天開始,這種無聲的相見、相處的方式便開始運行了。我每天晚上去車庫畫畫,畫完後,不管是晚是早,蕭桁的車子一定就停在窗外,於是我便一言不發的爬上他的車。接著,他安靜得開車,帶著我去一個一個24小時營業的夜宵店買夜宵。然後,他繼續開他的車,我便埋頭吃東西。就如同我從不問他餓不餓,或者要不要吃點一樣,他也從不問我好不好吃,或者喜不喜歡。偶爾,在紅燈前停下時,他會輕笑著伸手幫我抹去嘴邊不小心沾染上的食物,或者扭過頭來就那樣笑著看我吃東西,等到綠燈的時候,他便接著開車,安靜的,不說一句話。兩個人,每天的對話也是同樣的內容,問:吃麼?答:吃/不吃。我不知道這樣的安靜代表著什麼,也不知道這樣的見麵對或不對,隻是很依戀,也很享受這種氛圍,平靜又安心。
    直到平安夜那天,等我又站回到我家樓下時,想了想,還是走回去,敲開他的車窗,彎下腰,扒在門上同他說:“明天,哦,今天晚上,你別來了,我帶Leon和家棟他們去過平安夜。”說完,我看到蕭桁依然那麼微笑著點了一點頭,突然,一把火就這麼竄了上來:“蕭桁,你他媽到底什麼意思?”我狠狠的盯著他低吼。
    他看著我沉默了一會兒,說:“如果,我約你去過平安夜,你會答應麼?”
    “不會,我為什麼要同你過?”我暴躁著,腳用力的踢了下車輪子。
    “那麼,我還能說些什麼?”蕭桁從車窗裏伸出手,摸了摸我右側的臉,然後一把握住我的下巴,挑起眉,笑著說,“噢,還是有的,玩得開心點兒,還有平安夜快樂。”然後,指尖漸漸用力收攏,突然又立馬放鬆。
    在蕭桁眼中一晃而過的那些神色,太快,我雖然看到,卻無法清晰的撲捉到,似乎是落寞,又似乎是不快樂,可是就那麼快,連給人反映的機會都沒有,便又回到了那平穩如水的目色。我呆呆的看了他一會兒,心似乎有些疼,不知道是為了他,還是為自己。
    “對不起。”我別開臉,很輕很輕的說了一句,輕的連我自己都聽不太清楚。
    “我說過,我不接受口頭上,毫無實質的道歉。”蕭桁把他被我撇在一邊的手又伸了過來,扳過我的臉,看著我的眼睛,微微一笑說,“小菲,你怎麼忘了?好了,少喝點酒,別和以前那樣瘋了。我走了。”
    我看著他開車離開,動作從容而又流暢,良久之後,我搖了搖頭,是啊,他一直都這樣,叫人看不出心裏的喜與樂,哀或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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