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請求•怨氣
    “你……你……是誰……你的臉……怎麼會……怎麼會……”
    為什麼，為什麼眼前這個人跟自己長得如此的相似？不，應該說是跟自己沒有被燒毀的那半張臉如此的相似。
    他雖然因為被毀容了的緣故，從十歲開始就不曾再願意正眼從鏡中看見自己那半張異常猙獰的臉，可是十歲之前，他卻是極度的滿意自己的容貌的。之後哪怕他再怎麼的自欺欺人，可看著自己另一麵豔麗如桃李的容貌，他的心裏怎麼可能平靜得下來。
    他本來不該如此醜陋的。明明，他從小就擁有著一張絕無僅有的傾城容貌，為何卻如此天妒英才？每每看到那半張完好無損的絕美容貌時，在看到另一麵的醜陋和猙獰，誰知道他的心裏到底是如此的不甘和瘋狂。
    可是現在，眼前站著的妖異男子簡直就是沒有殘缺時的他，尊貴、華美、妖魅、勾魂奪魄。
    一時之間，少年呆愣住了，就那樣癡癡的看著妖絮的臉，眼裏迅速閃過各自情緒。
    不甘，痛苦，絕望，最後停留在莫名的瘋狂上。
    “本宮是誰你不用管，倒是你就快要死了。”對於眼前人類眼裏快速閃過的各自複雜神情妖絮看得是一清二楚，自然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不過這些對於妖絮來說，他卻很是滿意眼前人類臉上的表情和眼眸中的不甘的。
    日子太過於無聊，而他又是一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主，怎麼可能苛待自己呢。
    “這位大人，是你救了我嗎？”妖絮略顯冷感的聲音猛然喚回了少年的心神，看著眼前這個美得魅人的男人，少年雖是疑問語氣卻滿是肯定的問道。
    “本宮隻不過是讓人把你從水裏撈了上來而已。你的命，最多不過一刻鍾的時間了。本宮並沒有救你。”這也是實話。如果妖絮不救他的話，他最多活不過一刻鍾的時間。到時候，這個人類少年自然還是要死的。
    “一刻鍾啊！這或許本來就是我的命。”
    少年的聲音很是低沉嘶啞，卻也帶著一股釋然和失落。不過馬上，少年再次看向妖絮，眼睛緊緊的注視著那張讓他癡戀的臉。
    “大人，你把我從水裏救了起來，自然就是救了我。可惜，我卻無法報答大人你的恩情了。不過，相信大人你既然能夠救了我，自然能力也是不同凡響的。我這樣一個連自保都無能的人，恐怕也報答不了大人你什麼。”
    說到這裏，少年突然猶豫了，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無法說出口一般，臉色很是陰鬱。不過，猶豫了頃刻，少年好似突然下定了決心，突然開口道：
    “大人，我有一個不情之請，希望大人你能夠答應我。”
    “本宮為什麼要答應你？況且，你就快要死了，本宮何必多此一舉。你不過是本宮無聊之餘撈上來的瀕死人類罷了。”一直注視著那個讓他感興趣的人類，妖絮這話說得卻是漫不經心。
    “大人……”人類少年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猛然睜大了眼的看著妖絮。不過馬上，少年的臉色就落寞了起來。
    “果然嗎？果然，我還是……”
    “當然，如果你能夠說服本宮，就算要本宮救活你都不是問題。”
    “救活我嗎？”少年喃喃，神智似乎有些恍惚。不過馬上，他就恢複了過來。
    “不用了，大人的好意我心領了。隻是我早就已經對這個人世失去了希望，即使活著那又能夠怎樣呢？還不是一樣痛苦的活著。既然如此，還不如死了的好。以我的懦弱，即使活著回去了，說不定哪一天還會死得更淒慘呢。”
    “看來，你是知道自己中毒了。”看少年那哀莫大於心死的模樣，妖絮倒是有些詫異的看了他一眼。
    一般人類在聽到自己快死了的時候有人能夠救活他，不會會異常高興的嗎？為何眼前這個年紀不過十七八歲的少年卻如此悲觀。
    “嗬，中毒嗎？是啊，我早就知道了，隻是不想再繼續活著，所以一直裝著不知道罷了。”他的臉毀了，他的人生也就跟著毀了。這些年來，他蝸居在自己的小小角落，卑微的活著，卻依然礙了某些人的眼，擋了某些人的路嗎？
    為何，他都如此了，他們卻依然不肯給他留下一條活路呢？
    那些人，真的是他的血緣親人嗎？真的如此心狠，恨不得要他死嗎？
    “難道，你就不想要報複？”
    如果是這樣的話，如果這個人真的如此的懦弱和軟弱，任憑別人對他如此絕情，他卻連吭一聲都不願的話，妖絮倒是不介意馬上讓人再把他給扔回河裏。
    既然是他自己尋死，他又何必還要把他給撈上來。
    這樣懦弱得任憑別人欺負還不敢還手的人，死了就死了，那是他自己活該。
    如果不自己學著堅強起來，別人又憑什麼要幫助你！就像千年前的他，依賴別人的結果，斬妖台就是他的下場。
    “報複？我怎麼不想報複。可是我又該怎麼報複？”
    被妖絮聲音裏的危險和冰冷所驚醒，少年的心一顫，最後卻是無奈的苦笑。抬起自己白皙秀美的雙手，少年眼裏滿是苦澀。
    他該怎麼報複？憑他一個人又報複得了什麼？就憑他這樣一副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羸弱身體嗎？現在這個樣子的他，甚至連一個女人都打不過，何談報複別人。
    突然，少年的眼睛幕然一亮，然後以無比炙熱的眼神死死的盯著他眼前的妖絮。
    “大人，我知道我就快要死了，可是我不甘，我不甘就此死得如此的窩囊，不甘連死了別人都無法知道，更不甘讓那些人活得瀟灑恣意而我自己可能卻連一座孤墳都沒有。大人，我心裏充滿了怨恨，卻無法消除。即使是化為厲鬼，我也依然充滿怨氣不得往生。”
    “哦，那你要怎麼做？”看到少年臉上那強烈的恨和冷，妖絮手指纏繞著自己胸前的頭發，無意識的旋轉著。
    這是妖絮興奮起來的一個習慣性動作，恐怕連妖絮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在某些時候，他的習慣有很多。
    “大人，我不求活下來，但我要那些曾經傷害過我的人都不得好死。”
    說到最後幾個字，少年本就猙獰的臉更顯恐怖和陰鷙，好似要發-泄心中這麼多年來一直埋葬在心裏的痛苦和絕望，少年的眼神此刻充滿了玉石俱焚般的決絕。
    “哦~~”妖絮對於少年的表情不置一詞，連臉上的神情都沒有絲毫的改變。但是熟悉妖絮的人，如他的貼身侍從青縷等人，則是知道，宮主此刻眼裏充滿了興致盎然。
    “大人，我希望，你能夠以我的名字活下去，在必要的時候，讓那些人也嚐嚐我這些年來到底是怎麼活下來的。在所有人憐憫同情鄙夷的目光下，活得偷偷摸摸，甚至連臉都不敢暴露出來。”伸出撫-摸著自己那另一麵凹凸不平的臉，少年的眼裏充滿了瘋狂和戾氣。
    “你是說要本宮代替你活著？”聽到這裏，妖絮心裏有些不悅了。不過，看到少年眼底那陰沉的戾氣，妖絮卻是突然欣賞起那個少年的性格來。
    虛偽的偽君子之類，明明受了傷害卻偏偏要裝無所謂，一副假仁假義的原諒別人的醜惡嘴臉，這種人一直是妖絮心裏最深惡痛絕的對象。他反而更加喜歡那些能夠強烈表達自己感情的人。哪怕是怨恨狠絕，都好過懦弱的逃避。
    那種無能的人，讓妖絮有一種撕裂對方的衝動。幸而，眼前這個人類竟然符合他的口味，讓妖絮對他突然多了一股縱容。
    “是。因為我們有著一張極其相似的臉。而大人你，容貌完美無瑕，足夠讓任何人為你瘋狂。當然，大人，我別無所求，隻希望你能夠在遇到我認識的那些人的時候代替我的身份活著，其他的時候，這個世上就再也沒有我這個人的存在了。”
    說到這裏，少年顯然很是落寞，眼睛裏充滿了悲涼和痛苦。
    “為什麼？本宮可以救活你，你自己回去報複豈不是更好？”說起來，要親手報複才最有快-感吧。
    “因為我，沒有那個能力。”不管承不承認，他都清楚的意識到了自身的軟弱和無能。
    “但是大人你不同。你的身上，有著一股任何人都沒有的尊貴和耀眼，好似任何人都應該佝僂在你的腳下，讓人無法心生反抗。我相信，隻有這樣的人，才能夠活得恣意和無拘無束。也讓別人無法傷害到你。”
    看到妖絮的第一眼，他就深深意識到了眼前這個人眼裏的冷漠和無情。
    從小他就生活在別人異樣的目光中，對於別人隱藏在眼眸深處的情緒格外的敏感。可是看到妖絮的時候，那個人臉上明明在笑著，然而眼底卻從來都沒有絲毫的情緒閃過。
    平靜得令人心悸和害怕。
    如果不是知道眼前的人是真實存在的，他都要以為那不過是一具惟妙惟肖的精致傀儡了。
    “大人，請答應我最後一個請求。”
    “……說。”
    “我希望，大人你能夠把我的骨灰帶回去，灑在我家後院的那一顆大槐樹下。我要親眼看到他們應得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