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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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梨園行止苑。
“唷,這是什麼風把小侯爺吹來了,自青……”從前扮生角的南子自知失言,隻得用袖掩麵笑了笑:“嗬,您可是鮮少再來了。小侯爺這邊請,小侯爺的朋友也這邊請!”
閔照影看他一眼,隨即抿了薄唇,隻覺喉嚨忽然就有些發澀。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賞心樂事誰家院?朝飛暮卷,雲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賤!……”
戲台上人一襲青衣,黛眉粉麵,唱的依舊是牡丹亭,怎奈音色稍沉鬱了些,況味也就自然少了分哀婉,而神韻……閔照影再對上那戲子的雙眼,歎氣。其實,就算明知並非是那泠泠雙眸,原來內心深處也還是有所企盼的啊。閔照影想著,苦澀牽了牽嘴角。一旁潘二少看在眼裏,心裏竟也酸溜溜的。一曲畢,便跟著是一陣稀稀落落的鼓掌。“說一片春愁待酒澆,說麑裘幾曾暖來招。”閔照影隨口哼唱了兩句,就再是不願開口。潘二少見況,不多想拉上他的袖說照影走,我們去吃花酒!適才瞥見蘇離那惡狠狠的目光,方改了口,說照影想去哪裏,咱們就去哪裏!
等說戲這告一段落,三人便是百無聊賴的往回走。此時雖早已入夏,可天氣卻並不是太好,日頭倒是升的老高,可卻總沒來由的刮過一陣陣的風,微微犯涼,用潘二少的話說就是怪糝人的荒。路途行至一半,潘二少建議一同前去遊湖,蘇離斜睨他一眼,介於上回十分不愉快的經曆,潘二少隻得放棄,而閔照影則是一路的無話。說來,閔照影同蘇離實為堂兄弟關係,隻是,雙方對此都似乎愛提不提,一直以來保持著刻意的緘默。
“是……閔小侯爺?”
“您……您是閔小侯爺沒錯的吧?”另一個戰戰兢兢的聲音道。
閔照影怔住,看著眼前一對衣衫襤褸的夫婦,麵容委實不像曾相識過。潘二少撇撇嘴,這次隻怕又是些破要飯的,便是挽起袖子準備轟人。蘇離則一臉看好戲的模樣,任得他潘二少想咋咋地。
“我是,請問?”
閔照影開口,不等他話說完,二人噗通一聲就是跪倒在了他的絳紫色的衣擺前,不住磕頭:“請您大發慈悲,看著阿月的麵子上救救我們吧!救救我們吧!”
“阿月?”閔照影蹙眉,同時向後移了移身子,仿生怕那髒手碰上自己的衣衫般:“起來把話說清楚。”
“就是倚柳軒的尚月,我的兒子---”那婦人抬頭,不停的比劃著,“阿月自小生的文弱,我們也一向把他當閨女養,當初被逼無奈進那風塵之地……”她用紅腫的雙眼謙卑的望向閔照影:“我們,我們已從倚柳軒的方老板那打聽到,一年半以前是您好心替他贖身,我們……”
“我們也在找他。”閔照影冷冷開口,本來對這樣的父母,他就不存有多少的同情或者憐憫,而現下這樣卑賤的出現,無疑更增添他心底的厭惡。
“不管怎樣,求您一定救救我們!西城的葛家莊現在幾乎都快要沒命活了……我們好不容易從官府的眼皮下逃出來,要是再被發現,我們……我們一定會被抓回去活活燒死。”
“燒死,為什麼?”潘二少心中一驚,這真是太過殘忍的手段。
“還不是為了不讓災禍感染到東邊,誰都知道東城是達官貴人住的地方,更是皇城所謂的最重要的地方,他們,他們怎可能讓災害威脅到這裏,可現在……嗬,隻怕也是快要保不住了……”自稱是尚月他爹的人,自嘲一笑,那笑意卻是無比淒涼:“不過就算這樣,還是求您,求您救救我們……”
“月---”潘二少緊了緊袖下的手,你究竟是跑去哪裏了?
“不要隨便編個是尚月的父母就以為我們會輕易相信你們。”蘇離冷哼一聲,再仔細看他倆一眼,若說像,單瞧那婦人輪廓,如果再年輕十歲,定是名美人無疑,可歲月的風霜卻是過早的在她的臉上留下了一道道的深刻烙印,而再言五官,相似是有,卻又是不及尚月萬一。
“證據,我們當然有證據!”男人急急開口,言語則是支吾,婦人見況,立刻替他幫了腔:“我們家阿月左邊心口上有三顆黑痣,幾乎一模一樣的黑痣!那形狀就像,就好像一彎新月!”
“閔小侯爺,你……”談話到此,則換得閔照影啞然了,他看一眼身邊麵頰微紅的潘二少,眼神是分明的示意。隻見潘二少咬唇點點頭,當著眾人的麵表情亦是頗為的羞赧,不是沒有拿這點取笑過他,不說沒有因這點親吻過他,更不說沒有為這點……他不敢往下想,而一旁蘇離看在眼裏,嘴上雖不說,心底卻是醋勁大發,他冷冷瞪著潘二少的臉,就差沒把那人活活盯出個洞來。
外貌相似,所謂證據也相差無幾,閔照影思忖著應是尚月父母無誤,雖內心厭惡二人,言辭也就稍稍變得客氣:“既你二人是尚月父母,待我們尋回尚月之後再辯真偽也應是無礙。”言畢,便是聽二人咚咚咚的又是一陣胡亂磕頭,感恩戴德般謝了又謝。
途徑這一番,自是攪的閔照影一點心思全無,本是想好好靜靜心,隻不想,終究還是要被潘二少這廝拖累,可話又說回來雖說這的確是煩悶了些,卻也不當真怪得他。自小就是沒什麼朋友的他,或能遇上如潘二少這般沒心沒肝的,其實也是種福氣,至少……他輕籲一口氣,同蘇離道:“你要好好照顧他。”
蘇離挑眉看看他,隻覺這話說的半明半晦,而那雙細長鳳眼裏的明滅則更不是一般的耐人尋味,索性也就不接話了,隻是點點頭。
等幾人回至潘園,已近乎入夜。
出門迎他們的是雲錦,一臉顯然哭過的模樣,哽咽了又哽咽,久久才將話說出來,剛有素來聞名皇城的劉大夫前來尋過脈,原潘家大公子的潘文遠在不久前竟也不慎染上了那該死的惡疾,再加之潘文遠原本身子就弱,這下隻怕就是快要不行了。而潘園,雖裏裏外外已被劉大夫以火燎煙熏消毒了一番,可潘文遠那屋卻是再三嚴明了除日常送藥外,生人勿近,否則……雲錦尤記得那頹然了臉的劉大夫臨走時對自己說的,說他是神醫,不是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