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A）班教室內，四節主課後的午餐時間
    “哇！這就是幻獸卵麼？”
    “好漂亮！”
    “聽說是隻有光輝神國才出產的特產對不對？”
    “錦繡你真的好厲害，竟能找到這麼少見的東西……”
    “……”
    聽著身邊圍過來的女孩子們七嘴八舌的議論，看著她們滿臉的羨慕之色，含笑打量著放在桌上雕花錦盒內表麵光潔如玉、比拳頭略大的傳說中的幻獸卵，金錦繡隻覺得心情好得不得了，一掃昨兒被那秦鏡的紫水晶筆搶了風頭的鬱悶。
    昨天上午秦鏡拿出了那個所謂的烏拉圭紫，結果吸引得班上大部分的女生都去看，渾然忘了以往金家獨女讓她們故意疏遠這鄉下野丫頭的交待。甚至於連那父親交待過要注意拉攏的轉校生也……
    天幸那水晶筆竟被她的好朋友給摔破了~~~
    但眼見那些平時俱圍在自己身邊的人竟主動去和她討厭的人搭話，這一點讓她十分介意。在看見那水晶筆十分鍾後，她已交待守在教室外的竹葉不惜任何代價，說什麼也一定要在今天中午以前找到比秦鏡手中那支更名貴更罕見的水晶筆。
    可到晚上回家時，他卻告訴她說找不到，說什麼相熟珠寶店的老板最快也得三天後才能從都城拿貨回來雲雲。
    真是沒用的家夥。
    氣得她連晚飯都沒吃就把自己關進了自已的小套間裏生悶氣。
    幸好本忙著競選連任區議員的爸爸在家。
    得知事情的來龍去脈後，他哈哈大笑著帶著嘟著嘴的她到小書房裏找出了這枚幻獸卵。
    ——這好像是上次那個從光輝神國過來的人送給爸爸的吧，當時還打扮得那麼神神秘秘的……
    想到那個裹得像粽子的人影，她不屑地撇撇有著美麗形狀的小嘴，
    哼~~~還不是得求爸爸幫忙~~~
    *******************
    “錦繡，那個就是能兌著營養液、將幻獸卵浸上三天就可以讓幻獸孵出來的促化劑麼？”
    指著與幻獸卵同置在一個錦盒內的黑天鵝絨墊上的那管盛著七分滿藍瑩瑩液體的琉璃瓶，被公認為與金家獨女最要好的女孩子提出了一個問題。
    她以前曾看到某本書上提到過有關幻獸卵孵化的事情。
    相熟朋友的頗有些見識的疑問拉回了金錦繡本有些漫不經心的心神，“是啊！這個就是促化劑！這麼少見的事齊洛你竟也知道，真地挺厲害！呐——”
    修得纖細的眉頭一揚，已小心地將那琉璃瓶取了出來傳給齊洛，“給你仔細看看罷，隻是小心不要打破了——”
    這促化劑是昨天爸爸給她幻獸卵時一起拿出來的，對光輝神國的幻獸聞名已久的她也是那個時候才知道幻獸卵孵化的層層講究。
    要那麼麻煩啊……
    心有所思的女孩兒已不再留意身邊的喧囂。
    自錦盒內拿出這枚據說價值不下百金、很可能是高階上品的幻獸卵，美麗的少女心中對父親的交待頗有些不以為然。
    站起來舉起它對著玻璃窗透進來的陽光細細打量，竟可看見殼內那隱隱約約的黑影。
    它難道不是像平時我們吃的那些雞蛋鵝蛋什麼的那樣開始本隻有蛋清蛋黃麼？那些蛋不是都得孵個幾十天才可以變成小雞小鵝破殼出來的嗎？這幻獸卵不需要嗎？
    奇怪的東西——
    正拿著它琢磨著呢，肩下卻似被一隻胳膊肘撞了一下，手一鬆……
    “咯——啪——”
    說時遲，那時快，右手舉著的幻獸卵立刻掉了下來摔上了桌角，砸出幾道清晰地長裂縫後，方才落到地上。
    “那個——我——那個——對不起！”闖禍的少女嚇得嘴唇都白了，嗑嗑巴巴地想道歉，卻連自己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她本隻顧與其她女孩子仔細傳看那促化劑，並沒留意到背後的金錦繡不知什麼時候竟站了起來。
    待得發覺因遞還齊洛那琉璃瓶而右臂撞到了誰時，禍已闖下了。
    上百金幣的東西啊……
    就算是還算富裕的自己家也不是能毫不皺眉的就可拿出來的數字……
    那女孩子幾乎哭了出來。
    *******************
    “……”皺著新月眉看著碎在地上的幻獸卵，少女秀美的麵孔陰得厲害。
    望著她，旁邊原本交好的女孩兒們卻是誰也不敢在這時候說什麼勸解的話。
    片刻後，那少女原本寫滿不悅的神色一斂，沉重的氣氛立刻消失了大半。
    “算了算了，現在罵你一頓也沒用了——難道還真叫你賠我一顆不成？”揮揮手，她如此說。
    她說這樣就算了？！
    與她相熟的幾人大訝。
    可下一刻又高興起來：不管如何說，這件事如此結束是最好，不然若像平時那樣，非迫那哭哭啼啼的同班女孩兒賠一個的話，怎麼說也算擔了摔破幻獸卵間接責任的自己也難免會覺得尷尬……
    其實金錦繡心中並不是不生氣的。可當她正想如以往那般大發脾氣時卻又轉了個念頭：何必為區區一個幻獸卵而寒了所有幫襯者的心？須知自己可是金家獨女，不比那沒見過世麵的鄉下丫頭……
    示威似的瞟了眼已回到教室的秦鏡，她對正擦著眼淚的女孩兒微微一笑：“放心吧，這麼一個幻獸卵我們金家才不會放在眼裏呢！”
    眾人皆放下了懸著的心。
    既是如此，就將碎在桌角旁的這堆破蛋殼早早扔掉吧，省得看了礙眼。
    齊洛手快，第一個彎腰去撿，觸手處微濕卻溫暖的感覺讓她一驚。
    看得一眼後已興奮地大叫起來：“這幻獸還沒死，你們看，它還在動！”
    她小心地將這脆弱的初生者連殼捧到了桌上的錦盒裏。
    *******************
    說是還活著，其實離死已不遠了。
    可能是沒按正規方法孵化的原因，這個早產兒瘦弱得可憐。
    它僅有拳頭大小，身上仿佛剛剛長齊的黑毛髒髒地粘在身上。還是濕答答的身體甚至還有小半在殼中未鑽出來，長得像瘦弱小貓般的小腦袋上連眼睛都好像沒有力氣睜開。
    唯一能說明它還活著的證據大慨就是它裸露在空氣中的粉紅色小鼻子偶爾會抖動一下，然後就可聽見聲極輕極輕的哀鳴——
    “這就是幻獸嗎？”
    “好醜哦……”
    “剛剛出生的小貓也比它漂亮……”
    “……”
    大失所望的女孩子們議論紛紛。
    有著齊耳短發的齊洛暗暗搖了搖頭，據書上記載，按正確手法配以足夠營養液和促化劑孵出的幻獸，會自已啄開殼鑽出來，然後吃掉所有蛋殼補充鈣質。健康的它們應該是剛出生便會睜開眼睛站起來，而且有著漂亮的皮毛……
    再看了看那叫得越發有氣無力的小可憐，齊洛知道它活下去的機會著實渺茫。
    本以為會看到什麼樣珍貴幻獸的金錦繡隻覺得大是掃興。
    周圍女孩子們壓低了的議論聲更讓她心情不快。
    一轉臉卻看見那已放回自己桌上的琉璃瓶，瑩藍液體如明朗夜空般吸引人的注意力。
    她心中一動：說不定，用這個可以……
    拿起琉璃瓶，她旋開封住的鍍銀瓶蓋——
    “錦繡——不可以——”
    因瓶蓋的反光而注意到她動作的齊洛一聲大叫。
    遲了。
    晶瑩的藍色流動中，名為促化劑的液體已灑了些到那早產幻獸的身上。
    “嗚~~~”仿佛被琉酸潑到了身上一般，早產兒原本稀少的黑色皮毛迅速地卷曲枯黃，依舊低弱的哀鳴聲音貝值卻似立刻高了幾分。
    “促化劑是不能直接用在幻獸卵或未成年的幻獸上的，它一定得先兌上更多比例的營養液才可以，不然……”看著這隻能以奄奄一息四字來形容的小動物，留著整齊過肩黑發的齊洛惋惜地歎了口氣，沒有再說下去。
    “這樣啊……”將已擰緊瓶蓋的琉璃瓶順手丟回錦盒，金錦繡伸出指尖捅捅蜷成一團的小東西，“好像真地死了哦！”
    “那算了，你們誰幫我把它扔到外麵的垃圾桶裏去？”收回手，幻獸卵所有者下了最後的決定。
    它好像……還沒死吧……
    圍在桌邊的少女們齊齊愣了愣，一時竟無人自告奮勇。
    “……”纖細的雙眉微皺，少女嫌惡地看著桌上那不知是死是活的醜陋小東西，心中有些惱了。
    “那個——金錦繡同學——那個，可以給我嗎？”
    突然聽到意料外的聲音，金錦繡訝然地轉過頭。
    是她，那個幾乎沒搭過話的轉校生，秦鏡！
    *******************
    今天喬巧說有事情，上罷課連午飯也未吃便匆匆搭能晶車趕回了家。
    一向形影不離的好朋友此刻隻剩下孤家寡人的自己~~~~秦鏡一頓午餐吃得是無精打采。
    蔫蔫地走回教室時，便望見女生們都興奮地擠在金錦繡身邊看幻獸卵。
    幻獸卵原產自光輝神國神聖教庭，往往一枚百金難求，極其昂貴與少見，平日裏那怕是光輝神國的人——若非貴族——也是有錢卻買不到，端的是有價無市。
    作為南聯邦公民的秦鏡家境隻是小康，這稀罕物平日裏自是也無緣得見。聽得有人竟帶了枚活生生的過來，心中大是羨慕。
    隻是自己一向與那金錦繡沒什麼來往，這時又那好意思突然擠過去看？隻能靜靜地坐在位置上心不在焉地翻著手中的大部頭小說，可金錦繡那邊的動靜卻仔細聽得分明。
    聽到那金家獨女讓人將那早產幻獸扔掉時，卻再也忍耐不住，顧不得冒失的開了口。
    “你說……給你？”眉稍微挑，名為金錦繡的美貌少女相當驚訝於站在自己麵前的女孩兒這次的主動搭話。
    “是的，如果你要把它扔掉的話，可不可以把它給我？”心中忐忑，可向來不缺乏勇氣的秦鏡望向幻獸卵所有者的眸子卻很堅定：“它還沒有死，說不定可以救得活的……”
    “……”
    金錦繡隻想大笑——可算看到那平日裏好像不把自己放在眼裏的鄉下丫頭對自己服軟了——嗬嗬！現在我要狠狠地一口回絕，那怕將那幻獸踩死也不會給她！讓她在全班人麵前丟個大大的麵子！
    “鈴——”秀美的麵容噙著笑正想開口時，下午上課的預備鈴響了。
    少女心中一動：若是我記得沒錯的話，下午第一二節就是“閻王張”的幾何原理課……
    抬起頭，帶著看好戲的眼神，她開口給出了肯定的答複：“你喜歡的話，連盒子一起給你吧。”
    *******************
    預備鈴響十分鍾後，便是正式上課的開始。
    雖然奇怪金錦繡剛剛看著自已的奇異眼神，也不明白她簡單的讓自己拿走幻獸時周圍同學為何會如此驚訝，心思單純的女孩兒一眨眼便把這些事丟到了腦後，小心地捧著盒子回到了自己的桌子。
    還好，它還是活著的，雖然時不時的哀叫是如此有氣無力。將它捧在手中時，可以感覺得到溫暖的溫度與微微的心跳。
    拿出粉色薄外套裏的雪白手帕，秦鏡盡量輕柔地擦幹這小可憐黑色皮毛上的瑩藍液體。
    可就算她動作放得再輕，手中那小小幻獸的身子仍在發著抖。因藥液而灼得焦黃的那片皮毛下，皮膚已成了豔紅色。
    怎麼可以這樣子？因為或許會死掉、沒有用了就可以隨便被扔掉麼？它現在還是活著的呀！為什麼連試也不試一下？也許可以救得活得啊！
    看著它，有著秀麗容顏的十一歲少女覺得心裏很難受。
    “鈴……”正式上課的鈴聲響起。
    自左側的窗戶可以看到，幾何原理的那位著名的任課老師已如住日一般麵無表情地踏著鈴聲走來。
    呀，糟了！
    秦鏡突然想起學校的最大規定之一：不準帶寵物來校！違者……
    可是現在……哪可能有時間把它帶回去……
    將裝著幻獸的精致盒子急急塞到抽屜中最空曠的地方，卻敢不合上蓋——萬一它透不過氣來怎麼辦？
    盯著慢慢走向講台的冷麵張SIR，秦鏡在心中暗暗祈禱：幻獸啊幻獸，你可千萬別叫啊……忍過這節課後，我馬上請假把你帶回家去好好治療……我會買最好的牛奶讓你吃個飽……所以千萬千萬要乖哦……
    *******************
    “幾何學運用分類思想時，總是與空間形式或數量關係相關的。大家可以看看引言，其中把幾何研究對象分為點、線、麵、體，把幾何研究範圍分為形狀、大小、位置……而第一章中把直線型的線分為直線、射線、線段，把小於平角的角分為銳角、直角、鈍角。總之，每一種分類都有一個標準……”
    眼睛望著桌麵上的課本，坐得筆直地聽著老師在講課，秦鏡卻始終有些魂不守舍。
    心中一時怕那幻獸突然叫了起來讓老師聽見，一時卻又擔心那小可憐這麼久沒動靜該不會是真的死掉了……
    它生命的火花本就如此微弱。
    患得患失中，“嗚——”桌中的幻獸輕輕叫了聲，秦鏡的臉立刻白了。她想伸手捂住它的嘴，卻怕一不小心真把它給悶死了。
    正講到精彩處的BOSS立刻停了下來，冷冷打量著台下的學生們。
    強自鎮定地看著滿麵冷峻的張SIR，秦鏡竭力不讓自己的麵色異樣——還好，它剛剛隻叫了一聲，應該分不出是在哪個位置。
    隻有三十分鍾了，隻要撐過這半個小時就好！或許，或許它會像剛剛那十五分鍾裏一樣，乖乖的一聲也不叫……
    “今天我們要學習垂徑定理及其推論。大家翻開書第四十五頁……”
    在以冰冷嚴肅的目光洗禮過每一個正襟危坐的學生後，並未發現可疑情況的張先生終於收回了注意力，繼續自己傳道授業解惑的本職工作，“定理：垂直於弦的直徑平分這條弦，並且平分弦所對的兩條弧。……推論：（1）平分弦（不是直徑）的直徑垂直於弦，並且平分弦所對的兩條弧；（2）弦的垂直平分線經過圓心，並且平分弦所對的——”
    仿佛受傷小動物的哀鳴又傳入耳中，鮮明地提醒他剛才的那一次並不是幻聽。
    冷著臉走到已肯定的懷疑對象桌前，再一次中斷課程的張老先生用課本點一點桌子：“你，站起來！”
    慘了慘了——
    在其他人各形各色的表情中，秦鏡低著頭握著雙手站了起來。
    看著她蒼白困窘的臉色，遠遠坐於右側看好戲的美貌少女隻覺得心中有說不出的開心，哼哼，竟撞到閻王張的手上，看你今兒個怎麼收場？！
    午餐時間並不在教室內的宿旭曜則有些訝然——在他得來的資料印象裏，她應當說是個乖乖好學生——
    他靜靜看著她。
    “把你抽屜裏的東西拿出來。”張SIR麵色冷得像冰。
    ……
    *******************
    那不是幻獸麼？怎麼那麼小，而且連皮毛都沒長齊？看那出氣多進氣少的樣子，八成應該活不成了吧？
    看著秦鏡小心地自抽屜裏拿出的錦盒，出身於顯貴世家的少年迅速作出了判斷。
    “學院有規定，不準帶寵物來校，你不知道嗎？”
    “……這個，是中午我撿來的。”低著頭，秦鏡的聲音很輕。
    “撿來的？你難道忘了學校的規定，還把它帶到教室裏來？”
    “可是……可是它好可憐！”秦鏡突然抬起了眼睛，她的臉頰因緊張而緋紅，可那雙黑如點漆的眼瞳卻是又明亮又堅定：“它還有呼吸，還會叫，說不定可以救得活的！”
    呼——
    全班資曆較長者齊齊倒抽了涼氣：敢這麼跟有“閻王張”美稱的張SIR說話的，這女孩子還是第一個。
    “……”打量著站在自己眼前有著清澈眼神的少女，幾何原理的導路者依舊沉默冷靜得像個冰塊。
    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位置距他較近的幾人覺得自他處襲來的寒氣又冷了幾分。
    “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就把它帶回家去養，不要放在教室裏。”
    什麼什麼什麼~~~~~~聽得這剛剛由張SIR口中說出的句子，全班人的下巴幾乎都掉了下來。
    這這這~~~~或擔憂或開心秦鏡將受到何種嚴厲斥責與處分的少年們怎麼聽都覺得這句話有嚴重的網開一麵的意思。
    ？？？！！！
    心中已在發抖，卻仍站得筆直的少女驚訝地望向麵前的導師。
    “今天算你請兩節課的假，下次幾何原理上課時我會檢查今天的內容。——記住，下不為例。”麵孔依然冷淡的張天碧老先生轉過身向講台走去。
    莫非，老師的意思是——
    “謝謝你，張老師！”由於興奮與感激，少女明淨的眸中已盈滿了淚水，“我明天就補假條給您！今天的課我回去一定複習！”
    捧著盛有小小幻獸、碎蛋殼及促化劑的雕花錦盒，名為秦鏡的女孩兒在全班同學的目瞪口呆中奔出了教室。
    背朝她在黑板上板書的那隻手停了停，又繼續寫下新的幾何學定理。
    清臒的臉上，仿佛掠過一絲看不見的笑意。
    遠遠看著那少女的背影，宿旭曜的瞳中有異彩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