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願君心似我心  第七十二章 恩怨一語難傾訴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8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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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彎月思來想去,還是將宛儀帶入了五皇子府。畢竟,還沒有人膽敢擅闖五皇子府,便縱蘅蕪館的人,也要思量再三。
    其實,彎月隻是在惜音房間的熏香裏添了一點兒致幻的藥粉,而她和惜音則服下解藥,躲在了一旁。所以當肖元進屋時,他所見的,大部分都是幻覺了。
    之後,惜音服下了假死的藥,倒在了肖元的身旁。若不是彎月心急,匆匆帶她離開,恐怕此事還會拖延一段時間。
    如今,蘅蕪館的人再笨,也該猜出一二了。
    六子聽說彎月帶回來了一個姑娘,第二日就送了很多女兒家用的物品,並小心翼翼地向彎月打聽此女的來曆。彎月在斟酌了一番後,告訴六子,此女乃她的同鄉,因為被人拐賣流落到了京城,無意中被她撞見並收留。
    六子見彎月麵有猶豫,心裏略微明白了些,好歹在京城混跡多年,這種苦命鴛鴦的戲碼他也不是第一次見了,於是在唏噓了一番後,起身告辭。
    送走了六子,彎月忍不住呼出一口氣。那廂,在驚嚇中度過一夜的宛儀剛剛睡去,眉目中還有掩不住的恐懼。
    下午,陽光逐漸消散在了厚實的雲層中。在彎月出去變賣了五皇子給自己的珠寶後,她懷揣一遝厚厚的銀票走進了屋裏。
    “四妹,回來了?”宛儀已經坐在屋子裏,等候多時了。
    彎月點了點頭:“三姐,你醒了啊。要不要吃些東西?”
    宛儀擺了擺手:“不了,我現在吃不下。”抬頭看彎月時,眼中似是隱藏了無數的煙波:“妹妹,你怎麼會在這裏,還一身男兒打扮?”
    彎月“哦”了一聲,坐下來解釋道:“此事,說來話長。三姐隻需記得,我現在的身份是江半夏,與你同鄉,我們相逢於京城即可。如若不然,你我的項上人頭,都有可能落地。”
    那日的進宮,很多人已經見過了自己。若是被人查出女兒身,恐怕這欺君之罪難逃。
    宛儀神色莫辨的看了看彎月,終是點了點頭。
    “三姐,你怎麼會在京城?爹爹和三娘,他們還好嗎?”
    宛儀的眼中,一陣悲戧:“爹爹好不好,我不知道。我娘親,已經死了。”手持帕子,已經擦起了眼淚。
    “三姐……”彎月的心裏亦悲涼,卻不知如何出口安慰。想當年,自己在江府無依無靠,惟獨三夫人心疼她,經常差人偷送些東西給她以渡難關。如今,這麼好的人兒竟然去了……
    “三姐,你節哀順變。過幾天,我們回雁城,去給三娘上柱香吧。”
    宛儀聽到此話,頭卻搖的跟撥浪鼓一般:“不,我不回去。”她激動的站起來:“我不會回那裏的。”
    桌子上放置的幾個茶杯,在此時隨著宛儀的氣氛抖動了一下,有一隻甚至掉了下去,發出了清脆的粉身碎骨聲。
    “三姐。”彎月忙抓住她的手,示意她冷靜。
    隨著彎月身上熱流才傳入,宛儀的情緒逐漸平定了下來,她坐下來,擦淚道:“妹妹,不瞞你說。當年你離去時,我和娘親都為你惋惜了一把。可現在想來,還好你當年離去,才沒有走上我們的命運。”
    宛儀啜泣了一會兒,終於擦幹眼淚:“四妹還記得陳家嗎?”
    “和大姐聯姻的陳家?”
    宛儀點了點頭:“爹爹當年將大姐嫁入陳家,我那時並沒有什麼奇怪,還暗自為大姐慶幸,慶幸她嫁了一個好夫君。可是,大姐自從回門之後,就心事重重的,我去找她,也被她拒之門外。後來,我聽娘親說,大娘不知犯了什麼事兒,被爹爹禁了足,處境很不好。”
    “之後,爹爹明顯對大姐不滿起來,而二姐卻跪在爹爹麵前,說她心儀陳家大公子已久,就算去做小,她也心甘情願。”
    “爹爹不知怎樣說服了大姐,終於將二姐嫁入了陳家,給陳大少為妾。聽說,陳大少對二姐非常寵愛,而大姐逐漸就失了寵。大娘聽聞這個消息後,沒多久就瘋瘋癲癲,娘親私下裏去偷看,隻聽她嘴裏不停地喊‘兒啊,娘害了你之類的話語’,後來,後來竟然撞牆死了。爹爹嚴令我們封住消息,可大姐不知從哪兒聽聞噩耗,哭哭啼啼的回家奔喪。結果,結果回去後,她就自盡了。”
    “後來,二姐不知觸了陳大少什麼黴頭,失了寵,聽說還被賣入了青樓。二娘哭求爹爹救二姐,可不知怎的,她哭著哭著,就斷了氣兒。娘親見大娘和二娘死得慘,就暗地裏給她們買了些紙錢燒,我挨不住院子裏的氣氛,就偷偷地跑了出來。無意中,我聽到了下人的嚼舌根,他們說,隻是幾天的功夫,家中的鋪子就倒了一半兒,似乎有人在暗中打壓著我們。我心裏害怕,就跑了回去。不想回去後,卻聽到爹爹在大罵娘親,他說他白養了我們那麼多年,竟然一點兒用都沒有,還害他如斯。娘親在一旁苦苦哀求,我躲在一旁,偷聽了他們二人的對話,原來,原來我,大姐,二姐和你一樣,都是被爹爹抱養的孩子。大娘二娘和我娘,也是他收留的女子,與他並無夫妻情分。”
    說道這裏,宛儀的眼淚,又如泄洪的水般,縱情流下:“爹爹走後,娘親發現了我。她對我說,爹爹一直都覬覦陳家的財產,如今賠上了大姐二姐,下一個要賠上的人,必定是我。便縱我們不是母女,可相依為命那麼多年,她不忍心看我遭劫。於是,她給了我一些銀錢,要我去投奔她在鄉下的親戚,可我剛跑出江府,就遇到了爹爹的人。掙紮中,我被一群神秘人所救,他們還給我留下了些吃的穿的。我在那裏躲了幾天後,忽然聽人說,江府前日生了一場大火,裏麵的人,都燒死了。可憐我的娘親……”
    這一次,宛儀倒在了彎月的懷中,如同一隻受了傷的小獸般,梨花帶雨惹人憐惜。
    原來,不僅僅是自己,連同江府的姐姐們,竟然都不是江老爺的女兒。虧得自己還曾為江家惋惜,走到這一步,可不是自己作孽嗎。
    彎月的心裏,除了寒心以外,更多的是慶幸,慶幸自己當初選擇了跟師傅一起離開牢籠般的江家。
    縱然其間遭受了萬種波折,見識了大好河山的她,亦不悔。
    晚膳時分,五殿下差人送來了一桌豐盛的飯菜,以賀重逢之喜。彎月忙跪禮接下,宛儀在一旁,惴惴不安如同小兔兒。
    正當二人打算開席時,忽聽一爽朗笑聲:“對酒當歌,人生幾何。江大夫,一場聚首宴,無酒助興,豈不可惜?”
    說話間,宇文胤然已經走進來。他身著一身白袍,袍子鑲著金絲織成的龍的紋路,頭發則用羽冠高高的束起,頗顯帝王氣勢。
    “王爺,”彎月忙站起身行禮道,這位幾日前的五殿下,如今已經是燕洲王了。
    宛儀忙跟著一起行禮,目前的情況使得她不難猜測出,麵前人的身份。
    宇文胤然含笑著扶起彎月:“江大夫無須多禮。今日這裏也沒有外人,你隻需把這裏當成家就好。”說完,兩人一同落了座,宛儀惴惴不安地坐在了彎月的身旁,頭從始至終不敢抬起。
    席間,宇文胤然推杯換盞,把酒言歡。彎月卻是心裏暗自叫苦,本欲推卻,可那位王爺卻屢屢板起了臉:“江大夫莫不是嫌本王的酒不好,或者,根本不歡迎本王來此?”
    這個小祖宗喂,真不是盞省油的燈,弄不好也是腹黑的料兒。如是被灌了幾次,彎月頭腦暈沉的緊,就差下一刻軟綿綿的倒下了。
    借故出去的當兒,彎月躲入暗處,狠掐自己的口腔內壁,終於將剛才的烈酒吐了出來。
    這廂,宇文胤然收起了剛才的溫和笑容,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宛儀,眼中趣味橫生:“這位姑娘,不知姓氏名誰。為何看起來好生眼熟。”
    宛儀的心裏咯噔一響,她雖說是個清倌,但好歹在蘅蕪館待過一些日子,也曾拋頭露麵過,這個人,莫非以前曾是見過自己的某位客人?
    宛儀的臉,登時紅成一片,心裏卻是連想死的心都有了。
    “回王爺,小女子姓江,春江花月夜的江。閨名宛儀,宛在水中央的宛,有鳳來儀的儀。”宛儀抬起頭來,看著宇文胤然的眼睛,答道。
    該說的,總是要說。紙裏,終究包不住火。
    宛儀在說完這番話之後,複又低下了頭。然而,一雙修長的手卻在此時伸了過來,托住了她的下巴,她被迫抬起頭來,對上一雙深思的眸子。
    “昆山玉碎鳳凰叫,芙蓉泣露香蘭笑。”宇文胤然眨了眨鳳目:“姑娘一曲箜篌,餘音繞梁,讓人聽之難忘。”
    宛儀的眼中,逐漸朦朧起來,宛如江南三月細雨,點滴拍打在心頭。她低下頭,無措的捏著自己的衣裙,臉羞紅如血。
    當彎月進來時,宇文胤然正在不緊不慢的品酒,而宛儀一臉通紅的坐在位子上,似醉而非醉。
    見她進來,宇文胤然眯起一雙鳳眼,眼中多迷離:“江大夫,時候不早了,本王回去了,此酒名為‘醉宵’,飲過三杯者,夜當迷離。”他的眼中忽然多了幾分奇異的光,在彎月和宛儀間徘徊一通後,起身離開。
    醉宵的威力,著實讓彎月吃不消。還不到半個時辰,她的頭腦已經昏昏然,周圍的一切都朦朧起來。
    恍惚間,似乎有人在脫她的衣裳,身體一陣清涼。然而,過去的影像卻徘徊在她的眼前,慕若霖,慕若愚,慕若梨,清遙,還有狐狸,時光似乎退回了他們的初遇,破廟裏,湖水邊……
    人生若隻初見,便不會有如此剪不斷、理還亂的糾纏。
    宛儀一邊收拾著彎月留在自己身上的殘局,一邊搖頭歎息。在給那個小祖宗洗了一個並不輕快的澡以後,那小祖宗竟然連帶吐了她一身。更不消停的是,那個小祖宗竟然不停地喊一群人的名字,清遙,狐狸的出現頻率最高,看來與這小祖宗有很大瓜葛呢。
    早知醉宵如此厲害,她當初絕對不會讓這小祖宗沾上,以後更是不會。
    在安穩了那個小祖宗之後,宛儀往桶裏添了些熱水,自己脫衣進去。好久,沒有安心的洗過一個澡了,尤其在待在蘅蕪館那種地方。
    想到這裏,她忽然一陣慶幸,自己能逃出江家,雖然不慎中了人牙子的道兒,但蘅蕪館好歹也沒有強迫過她,如今,跟了自己的四妹,雖說未來仍未有著落,可這也比待在那不堪的煙花之地強。
    如是想到,她的心裏,也安穩了很多。泡在熱水中,渾身的毛孔都在衝破中放鬆,美中不足的,就是頭頂的一陣陣涼風。
    奇怪,門窗明明已經關死,這股涼風,又是打哪裏來的?
    宛儀抬起頭,冷不防看到屋頂上的一處空白,細碎的星光從那裏穿堂而入,灑在了她麵前的地板上。
    她記得自己在為彎月擦身的時候,這抹光束是沒有的。難道剛才有人躲在屋頂上,偷看了彎月,而後離開?
    宛儀轉頭,看向倒在一旁呼呼大睡的彎月,由於剛才泡了澡,她麵上的人皮麵具已然掛不住了,左臉的那部分垂了下來,露出了她本來精致的容顏。
    如果沒有右臉那恐怖的印記,她應該是個絕色美人吧。即便在睡夢中,也不能遮住她一身的風華。
    隻是,剛才那個人,會是誰呢?今夜之後,命運的齒輪又將駛向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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