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有幽愁暗恨生  第五十一章 何須玉人芙蓉麵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54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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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中的彎月,仍能感到若愚身上冒出的滾滾殺氣,她忙不迭地躲了開來。劍氣所到之處,隻聽身後一陣“砰”的響聲,剛才藏身的那塊石頭,被劍氣炸開了來,迸出的碎石有不少砸在了她的身上。
    好痛。彎月奈不了此等痛楚,不由得呻吟了一聲。聽到彎月的呻吟聲,若愚冷笑了一聲,他並沒有放下手中的劍,相反,一股更強大的劍氣向彎月衝來。這個玉麵公子,招招是要她的命嗎?
    彎月忙在地上躲閃著,可遲鈍的她還是被劍氣傷到了。一股巨大的疼痛,在她的身上蔓延開來。
    若愚停下了手中的劍,走向彎月,陰沉的說道:“大膽小賊,竟敢潛入禁地盜取舒華劍,說,你受誰指使?”
    那抹白衣越來越近,他身上的殺氣也愈來愈重。彎月看著這個自己曾經愛慕過的男子,一股巨大的絕望湧上了心頭。明明真心的為他好,到最後,卻要被他狠狠的修理,這就是她的命運?
    在她絕望之際,一個黑影從天而降,快劍刺向了若愚。在若愚閃躲之際,黑影得了空子,他一把抱起彎月,將之扛在了肩頭上,如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地跳進了黑暗裏。
    若愚忙起身追趕,可在繞了一個彎兒後,黑影和彎月,竟然一起消失了。這個黑影是誰,他似乎對這個暗宮十分的熟悉。而且在襲擊他時,那個人的劍氣似乎有點兒力不從心,說明此人不擅長用此劍式。用自己不擅長的技法,來掩飾他擅長的武藝,說明此人定是自己所熟知的人,且隱藏頗深,可他會是誰呢?
    黑影扛著彎月,在秘道裏轉了幾番,終於帶著彎月回到了上麵的世界。呼吸著清新的風,彎月心中的難過,逐漸減輕了。
    “謝謝你救了我。”她有氣無力地對著黑影說道。
    黑影在扛著彎月走了一段兒後,將她輕輕地放在了草地上,伸手為她把脈。借著月光,他能清楚地看到,這個女孩右臉上的黑斑,儼然已經擴大了開來。
    “想不到,你竟中了‘鳳孤飛’。雖然夫人為你驅逐了一些毒素,可是此毒已經在你的身體裏積聚了十幾年,想要根除十分困難。剛才那股強烈的劍氣,逼出了你體內積聚多年的毒物,想要解除,恐怕需要一個借體。”黑影兒喃喃地說道。
    什麼借體?雖然彎月很想捉摸他話裏的意思,可一股疲倦感漫天蓋地的襲來,眼前的星空,似乎旋轉了起來。上麵的每顆星星,都從天空中飄了下來,落在了她的身邊。這細碎的光澤,讓她募然想起了剛才在池子裏看到的月神羲和。黑影還在一旁嘮嘮叨叨,這個家夥,怎麼這麼能碎碎念,這點頗像那個冷酷的大冰塊清遙。怎麼可能,他怎麼可能是清遙,那個大冰塊,總是不離腹黑男左右,哪裏有空閑來救她?不過,他的身形,確實像極了清遙。彎月看向黑影的目光越來越模糊,她的眸子,終於在不知不覺中,輕輕閉上。
    “真是個傻丫頭。”清遙歎了口氣,目光落在了彎月胸前的晶石上。這枚晶石所處的地方,隱約可見幾頁泛黃的紙張。
    清遙抽出紙張,細細打量了一番,心中方明白,原來自己的緣分,早已與這個女孩有了扯不斷的聯係。
    當慕府的家丁發現彎月時,她正甜美的靠在廊柱旁,似乎小憩了多時。然而,她發黑的麵色卻顯示了不尋常,這個臭名昭著的女色魔,竟然中毒了。
    “公子,”疲憊的清遙從屋子裏走出,對若霖行禮道:“江姑娘身上的毒,我已經為她放出了些,想必明日就會睜開眼了。不過,此毒一直隱藏在她的身體裏,已經傷了她的髒腑。如果再次發作,隻怕她的性命難保。”
    “是嗎,真是可惜。”若霖獨自下著一盤圍棋,他手撚一枚黑子,輕輕地下在了一處:“白子就要全軍覆沒了。”
    清遙站在一旁,看著主子無動於衷的樣子,臉上的表情或明或暗。忽然,他跪倒在地,對若霖說道:“公子,請公子看在卑職跟隨你多年的份兒上,完成卑職的一個心願。”
    若霖細細地挑出戰敗的白子,頭也不抬的說道:“說。”
    “三夫人歸去前,曾經喚去了卑職,交代了一些後事,其中一項,就是讓卑職照顧江姑娘。公子你也知道,三夫人對卑職不薄,若不是她的教導,卑職很難達到今日的醫術造詣。如今,江姑娘時日不多,卑職卻未曾盡夫人之事,深感愧疚。故請公子允許,將江姑娘指給卑職,以了卑職遺憾。”
    若霖手中的白子,忽然掉了下來,淩亂的散落在棋盤中。
    “清遙,你不是一個衝動的人。為什麼要娶一個聲名狼藉,且奄奄一息的醜丫頭呢。慕府裏比她德行容貌姣好者絕非一二,你看重了誰,本公子自會為你保媒。況且,三娘已去,你何必為那個醜丫頭而耽誤自己呢。”
    清遙的臉紅的如同一隻大蘋果,可他還是堅定的答道:“回公子。卑職此舉,並非心血來潮,也並非單純的應付三夫人的交代。卑職願與江姑娘結為夫婦,若牽扯出其他的事端,卑職願意擔當一切,還請公子成全。”
    清遙的頭,一聲聲的磕在了木製的地板上,額頭瞬間就撞得紫黑。若霖忙扶起清遙,歎道:“清遙,你我雖為主仆,可我一直視你為我兄弟,剛才那番話,也是為了你好。既然你一定要娶那個女人,我成全你就是了。”
    “清遙謝過公子成全。”清遙抬起頭,已有鮮血從他額頭處流出。若霖雖然應了清遙,可心裏仍有不解,那個德行相貌一文不值的醜丫頭,到底哪裏迷住了清遙?
    當日,慕府爆出了有史以來最大的冷門八卦。他們府裏的女色魔,終於要嫁出去了,對象卻是府裏大公子身旁的侍衛總管清遙。這個消息讓許多小廝在鬆了口氣的同時忍俊不禁,而女眷們卻對此咬牙切齒。那個女色魔,上輩子修了什麼德,這輩子竟然這麼好命地嫁給清總管這樣的金龜婿?大公子與七公子同為將軍的嫡出,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在將軍這邊,大公子比七公子更為得寵。將來將軍的爵位,大公子絕對是第一號繼承人選。能攀上他身旁的紅人清遙,那個女色魔果然居心叵測啊。
    隨著眾人對此事猜測的升級,一個較為普遍的綜合版本最終被板上釘釘。話說,在被女色魔“非禮”後,大公子一直心有餘悸。懼怕於女色魔彎月的再度糾纏,他不得不想了一個嫁禍於人的方法,那就是,找一個能駕馭的了女色魔的倒黴鬼,將彎月嫁過去。然而,鑒於這個女色魔以前“不同尋常”的表現,府內的小廝絕對不能勝任。在侍衛中千挑萬選之後,大公子終於定下了自己的心腹清遙。清遙總管雖然武功了得,無奈在大公子的施壓和女色魔的淫威之下,隻得含淚屈從。他額頭上的青紫印記,就是其被采摘的最好證明。
    人言可畏,嗚呼哀哉。
    躺在梨花小築內的彎月,自然是聽不到這些流言蜚語的。若梨幾次過來看她,每次來都握著一塊手帕,說上幾句話就擦一擦眼淚,一副奔喪的樣子。
    從若梨的口中,彎月終於得知了大公子將自己指給清遙的事情。驚駭中的她還未從這個消息中恢複過來,穿得紅豔豔的張媒婆搖著葵扇,笑嘻嘻的進門道:“彎月姑娘,恭喜,恭喜。清總管已經向你下聘了,這是他的聘禮。”說完葵扇一揮,後麵的女眷跟著將清遙的聘禮放了下來,她們不時的瞅著彎月,眼裏的厭惡之情叢生。彎月瞅了瞅諸位麵色不善的女眷,又瞧了瞧立在一旁高傲的媒婆。一股厭惡之情油然而生。下一步,這個眾人口中急性子的女色魔,做出了一個出人意料的決定。她竟然拒絕接受清遙的聘禮。
    “彎月姑娘啊,你的名聲都這麼臭了,難得有人肯娶你,還是見好就收吧。”媒婆扇著葵扇,不屑地說道。而她身後的女眷們,則紛紛捂著嘴笑了開來。這個女人,長的醜就算了,竟然連清總管這樣的人都不願意嫁,真是腦袋壞掉了。
    聽了媒婆的一席話,彎月本來蒼白的臉立刻紅的不堪,她微怒道:“你這河東獅子,平常在家裏欺負你家相公,何必把火兒撒到我的頭上。婚姻非兒女嬉戲,半點兒馬虎不得。況且,我已經不是慕府的人,嫁給誰沒必要聽大公子的話。還請婆子你回去吧。”說完躺了下去,鼓著腮幫不肯再說話。
    若梨見了這場麵,忙打圓場笑道:“彎月姐姐口不擇言,怎麼把張媽媽給衝撞了。媽媽你看在我的麵子上,千萬別往心裏去。”
    張媒婆可是京城裏數得著的媒婆,何時吃過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丫頭的氣,登時甩了葵扇,白臉離去。
    這廂,大公子若霖正在吃茶,清遙站在他身後,一向冷繃的臉上能窺到一絲絲喜氣。此時,大公子已經派了瑞哥去準備婚慶物品,同時布置起新房來。
    然而,前去送聘禮的媒婆卻一臉不悅的走了進來,對若霖施禮後,歎氣道:“大公子,這樁婚小婦人說不了,還請公子另請高明吧。”
    “什麼說不了,張媒婆,你不會告訴我,那個江姑娘沒接受聘禮吧。”若霖不緊不慢的吃茶問道。
    張媒婆佯裝為難的點了點頭:“江姑娘說了,婚姻大事非兒女遊戲,馬虎不得。而且,她已經不是慕府的人,嫁給誰沒必要聽大公子的話。大公子啊,老實說,我做媒婆幾十年,第一次見到這等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若霖的臉,登時黑了下來。他斜了眼清遙:“那個丫頭的話,你都聽到了?”
    清遙的臉色微微一變,他忙跪道:“公子息怒,想必此事有些誤會,待屬下跟她澄清一番。”
    張媒婆搖著葵扇,一臉幸災樂禍的樣子。
    待清遙和張媒婆前後腳離去,若霖懶懶地站起身,招過一個小廝說道:“你去告訴瑞哥不用忙活了,清遙的婚事,這次辦不了了。”
    清遙趕到彎月住處時,若梨正從裏麵走出。看到清遙後,她忙拉住清遙道:“清遙哥哥,你怎麼忽然心血來潮要娶彎月姐,不會是鬧著玩的吧。”
    清遙沒有正麵回答,他看向屋內:“江姑娘還好嗎?”
    若梨搖了搖頭,轉頭瞅了瞅四周,小聲埋怨道:“清遙哥哥,你剛才請去的是什麼媒婆啊,也太欺負人啦。當著那麼多人的麵說彎月姐姐臭,你說,誰受的了這份氣啊。這不,彎月姐姐還在氣頭上呢。”若梨抱怨了一通後,捏著鼻子,將剛才發生的事情給清遙講了一番,知曉了前因後果的清遙,冷靜的眼裏氣得就差噴出了火。他真沒想到,大公子竟然尋了這等媒婆來為他說媒。
    此時,彎月坐在搖椅上,已然入睡。她的身上蓋了一層薄薄的毯子。此時已是早春,可天氣乍暖還寒,還是馬虎不得。暖暖的陽光透過窗外的花廊,細碎的灑在彎月未殘缺的左臉上,宛如一片祥光。
    清遙默默的走了過來,眼睛望著沉睡中的彎月,心頭思緒萬千。當初向大公子求娶彎月,完全出自他的本意。彎月中的是“鳳孤飛”,這種陰毒隻作用於女體,開始時,中毒的女子麵部會出現黑斑,醜陋不堪。隨著毒素的增長,黑斑的麵積也會愈來愈大。待此毒積累到一定程度,就會一舉要人的命。而解此毒的唯一方法,就是有人願意將其盡數引到自己的體內。中毒者會因此活命,而那個引毒的人,卻會因此魂歸九霄。然而,茫茫塵世中,誰會為了一個女人而放棄自己的生命呢?此毒因此得了一個雅名,即為“鳳孤飛”。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
    感應到了有人,彎月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瞬間,清遙的冷顏出現在她的麵前。天,他怎麼會到這裏來,是來興師問罪的嗎?
    “對不起。”清遙先開口道:“我沒想到,那媒婆會如此為難你。而我,更該提前詢問你的意願。”
    彎月想不到清遙會過來認錯,心裏也逐漸浮起了愧疚。自己當眾拒絕了他的聘禮,讓這個男人難堪。她怎麼會這麼草率的拒絕,以後,他將如何自處?
    “對不起你的人,是我。”彎月低下頭:“那晚在秘道裏救我的人,是你嗎?”
    清遙默默的點了下頭。
    “你怎麼知道,我有危險?”彎月疑惑的問道。難道清遙,也在秘道裏翻找什麼?
    此時,天色已入黃昏,而幾隻蜜蜂,卻徘徊在窗外的花廊上,遲遲不肯離去。清遙指著它們說道:“看到那些蜜蜂了嗎?”
    彎月點了點頭,這些蜜蜂,在秘道裏時差點兒害死了她。
    “這些蜜蜂,不是特殊的蜜蜂,是追引蜂,它們隻對一種香味感興趣。那種香,又稱‘千裏追魂香’,乃三十三種花香混成。在你扮作若梨離去的前一晚,大公子就命人,將其悄悄灑到你的身上。所以,我們才能一路跟著你和貓殺的人。前日,我忽然心緒不寧,腦海中總是顯現出你的影子。這種不安的感覺引導我,放出了追引蜂。待我趕到時,卻見四公子欲對你下手。”清遙望向窗外,追引蜂不時的徘徊在花廊上,有幾隻還飛了進來。
    “四公子那時,應該認出我了吧。”彎月輕聲問道,心裏早已痛不可言。
    清遙搖了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自從得到了舒華劍,四公子的性情大變,除了五小姐與晏明還與他親近外,似乎就沒有人能再接近他。彎月姑娘,你還是不要靠近他的好。”
    得舒華劍者,必須無情無愛,才不會被其反噬。若愚,也逃不出這個宿命嗎?
    清遙看到彎月臉上流露出的痛楚,那種黯然銷魂的滋味,狠狠地刺痛了他。他低聲道:“江姑娘,恕在下唐突,冒犯了你。慕府並非你的久留之地,江姑娘若不嫌棄,在下這裏,倒有個絕好的去處。”
    “去哪裏?”彎月一聽要離開慕府,忙問道。
    “姑娘莫怕,在下現在還不方便透露。等我打點完了,自然會送姑娘離開慕府。”
    彎月看著清遙,這個男人,先是一次次地救她,後來又要娶她,如今還要送她離開慕府。清遙的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江姑娘大可放心。”清遙看到彎月麵上的疑惑,低語道:“清遙所做這一切,皆是為了報答姑娘的大恩。不知姑娘是否記得,兩年前在雁城的輕舞?”
    彎月聽到了輕舞的名字,忙瞪大了眼睛,輕舞,那個曼妙的少女,正是她的出現,改變了自己的命運。她如何不記得。
    “輕舞正是舍妹。”
    輕舞,清遙……彎月腦海中一陣靈光,她怎麼會忽略掉,二人名中的聯係?世事果然弄人,輕舞,竟然是清遙的妹妹……
    “輕舞現在可好?”彎月順水推舟地問道。
    殊不知,世間還有更玄妙的事情,在不遠的未來等待著她。
    清遙苦笑道:“她在雁城受了點兒驚嚇,還好有驚無險。一年前,我在外出時遇到了她,終於換了一個小團圓。她告訴我,當年如果不是你的搭救,她已墮入苦海。”清遙歎了一口氣,轉過身來,對彎月說道:“可惜,我在府那麼多年,卻未曾幫到你什麼。”
    “哪有,你已經幫我許多了。對了,若涵那頭,似乎遇到了些麻煩。孫夫人對他很不好,把他關在黑屋裏,還打他。你有沒有法子,幫幫他呢?”
    清遙麵露難色:“這不好辦。孫夫人與將軍的關係,早已破裂了。而且,將軍在朝裏,與左相疏遠了。種種矛頭顯示,左相一黨,已經準備對付將軍了。”
    左相與將軍決裂了,那若涵呢?他雖非孫夫人所出,可終究是將軍的兒子。無論鬥爭的雙方誰勝誰輸,若涵的結局都不會好到哪裏去。
    “可憐的孩子,若能帶他離開慕府,就好了。”彎月低喃道。
    其實,隻要每個人的心裏都能留存一點兒善念,奇跡,也許就在下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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