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夢裏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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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一個普通的工薪階層,生活節奏緊湊,是一個整天喊著,“遲到了!”“要開會!”的就業青年。而令他枯燥緊張的生活增添情趣的兩樣事物,一是讀書,而另外便是他的女友。
一年前,那位本與他緣定此生的女友,在一次交通意外中死去。哀痛、悲傷如巨浪鋪天蓋地般席卷他全身,失去了至愛的他,在幾個月前才從痛心的沼澤中抽身而出,重新振作,投入工作。
他的女友,是一位工作態度認真的雕塑家,正因為她過於投入工作,才經常讓他感到被忽視,倆人吵架的唯一原因也正是這個,但現在,對於他而言,這點已不再重要,他再也看不到她熱衷於工作的模樣。
在某天夜晚,青年帶著加班後疲倦的身子沉沉入睡。在迷糊中,他的腦海內回響著一把聲音,一把他久違的聲音,“我想……我想……”聲音斷斷續續,他看到了一個纖細的身影,在一片空白的背景中向他走來。這裏蒼穹與大地都是一片雪白、空洞,找不到分界線,是一片白色的世界。
隨著他們距離的拉近,青年看清楚了那張臉,那張他朝思暮想的臉,“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他清晰地聽見這句話,望著向他投以微笑的女友,當他本能地想詢問究竟是到哪個地方時,他已經醒了,這時已是清晨。
想著這個奇怪的夢,難免讓他感到傷感,但已下決心重新振作,便不再多加思索,準備上班。
第二天晚上,青年依舊因工作疲勞而迅速入睡。
迷蒙中,他發現自己置身於草地上,腳下小草蔥蘢翠綠,青翠欲滴,在陽光的照耀下,小草上的水珠泛著寶石般的光芒。此時,他放眼望去,雖然不再是空白一片,但景物像被濃厚的煙霧所籠罩著,怎麼也不能看清。
忽然,聽見小草被踩時所發出的聲音,他下意識地往發出聲音的源頭看去,是他的女友,麵帶微笑,緩緩地走到他身旁。
“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青年有些驚愕,“帶我去哪裏?”女友莞爾,正想回答他之際,他再次驚醒,女友神秘而又溫柔的笑容深深地烙在他腦海中,久久不能散去……
是同一個夢,同一個人,同一句話,這樣的巧合不禁讓他內心一顫。雖是對女友的逝去感到痛心欲絕,但連續地夢見死去的女友,使他毛骨悚然。
“笨蛋!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有什麼好奇怪的!”青年將他的怪夢向好友訴說,其中一個好友不假思索地回了他一句,而另外幾個也接著笑話他。
“可是,那句‘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還真是直叫人感到恐怖!”有位好友說出自己的看法,“要是天堂或地獄的話,那可就成了詛咒了。”
青年聽到後也不自禁地顫抖了一下,討論結束後,結論就是告誡他不再回想那個夢,並且讓他帶些符咒在身,以防萬一。
他本來為人就不大膽,連續兩晚的怪夢,特別是女友那意味深長的微笑,使他好幾個晚上都失眠了。睡眠質量下降後,他在工作中也發犯了不少錯誤,連上司也開始對他產生不滿,心裏不免有些氣惱女友。
他決定去看心理醫生。在心理醫生的多番溫言細語安撫下,青年稍覺安心,同時心理醫生為他開了些安神藥品,並囑咐他切莫胡思亂想,因此,這天晚上,他安穩地睡了過去。
“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依然是那把聲音,同一句話,語氣輕柔溫和。青年頓時發現,這聲音的主人已出現在自己麵前,還是帶著那可人的笑。
此時,青年也察覺濃霧已散盡,不再是一片模糊,碧綠的草地,乳白色的沙灘,蔚藍的長空,深藍剔透的大海盡收眼底。
“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裏!?”青年浮躁喊道。女友靜靜地看著他,隨後,她抬起一隻手臂,青年愣了一下,便要順著女友的指向望去時,他被外頭汽車的鳴笛聲吵醒了。
青年躺在床上沉思了一陣。因為今天是星期天的緣故,並且他的上司讓他停職幾天,多加休息及進行自我反省,他不必如平時那般匆忙起床。
突然,他的電話響起,他不甘不願的下床,接了電話。這電話是一個他與女友曾經住過的度假屋裏的老板打來的,說是要他回度假屋一趟,取回一些東西。還未待青年問清來龍去脈,對方便掛上電話。
青年一臉疑惑,那度假小屋是他和女友在去年一起入住的,但要是遺漏了東西,早就應該在一年前通知取回,這也太奇怪了!他開始感歎這段時間以來發生的怪事太多。也無妨,反正正處於停職階段,去散散心,當作心情放鬆之旅也不錯。
他乘車來到了度假屋,這裏風景如畫,依山傍水。他回想起往事,因為他女友認為這裏有利於激發她的創作靈感而執意要住下,倆人也此共度了一段值得回憶的時光。
下車後,他來到了度假屋門前,度假屋的老板早在門口前恭候,倆人寒暄幾句後,老板便引青年進入小屋的一個房間。他麵前出現了一座高約兩米的東西,用白布覆蓋著。老板看了青年一眼,用手一拉白布,一座象牙白的雕塑映入青年的眼簾,這雕像正是自己的模樣!雕像主角一手托著下巴,一手捧著手本,坐在椅子上低頭閱讀著。那神態酷似,栩栩如生,他自己正是以這種姿勢看書的!雕像的每一處細節都雕刻得一絲不苟,讓人不得不驚歎於雕塑者的鬼斧神工,若不是對雕塑的主角有著細致入微的觀察,根本不可能會有如此神似之作。
注視著眼前的“自己”,青年熱淚盈眶。以前的他總覺得自己在他女友心目中僅次於她的事業,但如今,凝視著這洋溢著濃濃愛意的作品,他無言以對。
“真的很抱歉!先生!”老板走到他跟前,“這座雕像本該在一年前歸還給你,實在抱歉!”
青年回過頭,細聽一臉愧疚的老板解釋。原來在青年與女友在此度假後,他女友再度入住度假屋,進行創作,說是為了她的未婚夫雕刻一樣作品,當作他的生日禮物。由於她的作品過於笨重而無法立即搬運,她擔心耽誤了青年的生日之期,便親自駕車去迎接青年到度假屋去,卻不幸在路上遭遇車禍。而老板因雕像表情過於生動,起了貪婪之心,據為己有,也好讓自己的度假屋增添一份藝術氣息。
“那你為什麼又要我來取回?”青年說出了疑惑,深情地望了雕像一眼。
“因為這裏快要拆遷了,所有的度假屋都會被拆得粉碎。這雕像不好搬動,更不忍心讓它被破壞得麵目全非,所以……”
霎時,青年的腦海裏清晰地浮現出夢中的景色,仔細回憶,竟與這裏的風景一模一樣?!他頓時明白了他女友所指的是他們入住的度假屋的方向。
“原來如此,所以你才會不斷地托夢於我,你一直想帶我來這裏,一直……”青年喃喃自語,複雜的情感在他心中不間斷地翻滾著,最終化為一滴滴晶瑩透亮的淚珠。
回想幾天前,還用符咒防身,氣惱女友,心中愧感頓生,但此時,除了用淚水去回應女友的愛,其他的什麼用處也沒有了……
隨後,青年透過搬運公司,把雕像搬回他家中,時刻地麵對著它。
此後,雕像成為了青年勇氣及魄力的來源,而自雕像回到青年身邊後的那天起,他再也沒有作那個奇怪的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