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綺用力點了點頭，才想起來白修凡看不到她點頭，於是說：“嗯，不然我可以更早來的，看熱鬧的人實在把路圍得水泄不通，這裏本來就小……不過……”
    讓帝江和白修凡驚訝的的並不是撈出來屍體這件事，池塘雖小，要有人願意跳水自盡或者殺人棄屍那也是人家自願，可是區區一具人類的屍體，不可能對整個七星塘的靈氣都造成影響，這屍體上恐怕大有文章。
    “不過什麼？”白修凡聲音很冷，卻急切地催促紫綺說下去。
    這家夥還真是不知道要怎麼溫柔地對待女性啊，不然的話玄武也不會……帝江微微翹起了嘴角，端起咖啡杯掩飾自己那嘲諷的笑容。
    “不過那是夏茱璃的姐姐……其實夏茱璃的姐姐大半年前就已經死了，可是屍體卻離奇失蹤，而且他們家沒有報案。”
    紫綺結結巴巴地說，這話聽著自己都覺得很假，何況白修凡和帝江？他們不一定會相信這種事。
    事實證明在妖怪眼裏沒什麼是不可能的，這兩個裝成美男子的老大爺都陷入了沉思之中。
    “其實……夏氏不報案我可以理解，我在商界也免不了和他們家族打交道，夏氏企業在國內也算是叱吒風雲了，如果董事中爆出了這種屍體離奇失蹤的醜聞，從輿論上對夏氏企業不嚳為一個殘酷打擊。”帝江把玩著咖啡杯說道。
    “問題是竊取屍體的人為什麼要把屍體丟到玉衡塘裏……”以此來封印靈道？這也不是沒有可能，可是一般人也做不到這一點……
    因為要使屍體封印住靈道，必須先在屍體上降下法術，要說這是詛咒也不為過。然而現在還有人類懂得這種咒術嗎？
    白修凡想著便問道：“那個夏茱璃是誰？”
    “這個……夏氏企業董事長的二千金，住在村外的別墅裏。”帝江代替紫綺回答，她肯定隻知道夏茱璃很有錢。
    “反正她很有錢。”好像是為了證明帝江的想法，紫綺還補充了一句。
    “我明白了。”其實白修凡不是很明白，他從來沒有接觸過夏茱璃，但是她的姐姐被用來封印靈道的話——白修凡直覺認為夏茱璃肯定不是泛泛之輩。
    “那現在屍體打撈起來了，封印也被解除了，我們……？”紫綺望著白修凡說，她來這裏可是為了和他一起去妖界見玄武的。
    帝江知道她想說什麼，於是主動地站起來：“我先離開一下。”
    故意把時間留給他們倆商量去妖界的事情，反正現在沒他什麼事了，接下來隻要好好考慮怎麼賣人情給白修凡就可以了。帝江忽然覺得很想好好休息一下，明明來這裏就是休息的，沒想到卻橫生變故。
    在他走出餐廳的時候，門口一個儒雅男青年和自己擦肩而過。即使沒有白修凡的眼睛，帝江也直覺地感到他的不尋常。
    那種感覺，就是突兀。在人群裏顯得格格不入。
    如果是一般的小妖怪當然是無法瞞過四凶的眼睛，可是如果是……他是饕餮或者檮杌呢？假如是來到人間的四聖呢？帝江沉吟了片刻，其實他自己也是、白修凡也是，都不是很好地把自己隱藏在人間，哪怕沒有白澤的能力，也會隱隱給人一種不普通的感覺。事實上帝江覺得若不是自己因為某種手段而知道紫綺的真身的話，他是絕對認不出窮奇來的。畢竟她看起來頂多隻是一個有點缺乏麵部表情的女孩罷了。
    收回漫遊去了的思緒，帝江看著那個眼鏡男青年進了餐廳端了兩人份的早餐，隨即將他留意起來，像這樣給人感覺突兀的人，最好是多加防備。
    “接下來，是不是等你傷好了就要去妖界了？”紫綺在白修凡開口問她問題之前先問道，她還是一如既往地不懂看氣氛。
    好緊張哦，紫綺身體抖了一會，雖然之前很堅定地下了要麵對自己命運的決定，可是一想到要去一個全是妖怪的地方，還要和傳說中的玄武見麵，她就覺得害怕緊張。
    “你不用擔心，玄武脾氣很好，而且她在上次的大戰裏差點被打散元神，現在如果拚起命來，可能還不是你的對手。”白修凡敏銳地從空氣中感覺到了紫綺的緊張情緒，不知道是安慰還是自嘲地這麼說道。
    “我沒說要去拚命。”——紫綺想這麼說，不過她還是把這句話和米線一起吞進了嘴裏。
    白修凡聽她不說話，便主動問她：“你和那個帝江怎麼認識的？”
    “哦，上次那個手鐲的事件的時候認識的，他人很好，不知不覺就熟了。”紫綺淡淡地說，又恢複了平時那種麵癱樣。
    “我覺得你不要再和他接近比較好。”白修凡的語氣在冷淡裏竟多了一絲嚴厲。
    紫綺不解地抬起頭：“為什麼？他還幫了你啊，昨天晚上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是他說服了旅館讓你留在這裏休息的。”
    現在白修凡身上穿的衣服也是帝江的。
    白修凡很想告訴她，那個假惺惺的帝江就是混沌，是敵人。可是今天早上醒來以後帝江不但直接把自己身份告訴了他，還對自己說會幫他找出這次的幕後黑手，隻希望暫時不要告訴紫綺自己的真實身份。白修凡對帝江的話當然是半信半疑，就算這次事情真和他無關，也不知道帝江又在耍什麼別的花招。
    “我不但會幫你清除餘毒，還會幫你開啟靈道，讓你輕輕鬆鬆地回妖界和你的那個玄武見麵，隻希望你暫時不要告訴紫綺我的身份，不然的話，嗬嗬嗬……”
    帝江那又是建議又是威脅的話又在耳邊響起，白修凡差點把桌子給捏碎。
    “你在生什麼氣？”紫綺不明就裏地問。
    “沒有，我在想一些事情。”
    “哦。”紫綺也聽得出來白修凡是在敷衍她，心裏頓時不快起來。
    討厭，老是這樣吞吞吐吐什麼也不說，之前見麵也是，沒說幾句話就想殺了她！真過分！太過分了！
    “做好準備，過幾天我們就出發去妖界。”
    雖然在人間生活的話沒有眼睛也無所謂，可是麵對四凶為對手的話，失明這點卻會變得很致命。
    幸好……他還有隻眼睛在玄武手上。
    看到白修凡其他的傷都恢複得差不多了，紫綺心裏也算是一塊石頭落了地。就算是失明的白修凡，看起來也還是那麼飄渺，仙氣十足。真不知道好歹也是傳說中的窮奇的自己，為什麼一點仙風道骨的樣子也看不出來？
    “你在發呆？”白修凡好像感覺到了她的心思，伸出手來摸了摸她的頭。
    “我吃飽了。”
    白修凡看不到紫綺那種憧憬的神色，隻是“哦”了一聲。
    “那個，你沒事就好。我……我我先走了……”
    紫綺慌慌張張地站起來，白修凡並沒有看到，可是紫綺卻從窗戶這裏看得清清楚楚，夏茱璃站在窗外，雖然依舊紅腫著一雙大眼睛，可是嘴角卻帶著看好戲的笑容。
    也顧不上和回房間的帝江打招呼，紫綺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夏茱璃正在門外等著她呢。
    “那個就是你的白修凡？”夏茱璃戲謔地問。
    紫綺支支吾吾了半天：“嗯，你怎麼……”
    “回去以後也會想起原來姐姐的事情，我還不如出來散散心，你終於找到你的白修凡了？真好。”茱璃淡淡地看著白修凡，“確實，那個樣子好顯眼……之前他到底在哪裏呢？居然沒人見過他……”
    “他……他不是我的啦……”
    紫綺抓了抓頭發，語氣中帶著焦急。
    茱璃聞言淡淡一笑：“我是開玩笑的，你別緊張，你的眼神就告訴我答案了哦。你看著他隻是憧憬，卻不是愛戀。”
    隻是憧憬，……卻不是愛戀？
    紫綺一向認為自己蠻喜歡白修凡的……可是看在茱璃眼中卻並非如此？那兩者間又有什麼區別？她不解地看著茱璃，卻發現茱璃的眼神有些失落地望著映在玻璃窗上的自己。
    “茱璃……”
    “我今天精神不太好。”茱璃按住了額頭。
    原本站在一邊的瞬夜立刻上前一步：“小姐，我送您回家，您也已經很累了。”
    “我，我也一起……！”紫綺抓住了茱璃的手臂，好像她是一根救命稻草。
    現在……不想呆在白修凡身邊，紫綺內心這麼覺得。
    “我哪有那麼嬌弱啊！”茱璃冷哼一聲，甩開這兩個笨蛋，遠遠地走在了前麵。
    茱璃靠在她房間裏的多功能沙發上，兩眼就呆呆地看著天花板上那盞水晶吊燈。她這樣已經兩個多小時了，卻一直動也不動，除了眨眼。
    突然，她開口了：“瞬夜，紫綺她睡了對吧？”
    瞬夜點頭說：“是的，小姐。”
    “好空虛啊……你看她那憧憬著白澤的眼神，那也是一種信任嗎？”
    “是的，小姐。”
    “……你好無聊。”茱璃終於換了一個姿勢，“今天看到姐姐的屍體時，還是覺得有點複雜……”
    那是快意與不甘混雜在一起。
    所有人，都愛著她的姐姐。
    “為什麼媽媽今天不帶我出去玩，不是說好今天去遊樂園的嗎？”
    “你姐姐今天病發了，你就不能委屈一下嗎？”
    為什麼我得委屈？
    從一出生就得委屈……自己的出生也不是因為父母喜歡，而是因為姐姐有尿毒症，一直有換腎的可能性，為了幫助姐姐她才被生下來的。
    大小姐乖巧，大小姐文靜，大小姐美麗。
    爸爸，回頭，看看我啊……
    媽媽，不要不管我啊……
    如果我把我的腎給了姐姐，你們會……對著我笑一笑嗎？
    “哈哈哈！啊哈哈哈哈……”茱璃突然迸出一陣大笑，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眼淚順著眼角往耳邊滑，“我真是愚蠢，我居然曾經有那麼愚蠢的想法！都說善病者不善終，不過姐姐她死得那麼幹脆，真是太好了。”
    瞬夜沒有說話，隻是看著這個美麗的精致的娃娃一樣的少女躺在沙發上大笑。
    茱璃舉起自己的右手：“是我……殺了她呢。那種感覺真是太美好了……看著她從樓梯上滾下來……然後腦袋撞出血來……嗬嗬嗬，哈哈哈，現在的主角是我了！全部的全部，都為我起舞吧！”
    她站起來，在燈光下跳起舞來，雖然舞姿很美，卻好像是站在舞台上翩翩起舞的提線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