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難受啊。
    紫綺不知道自己接下來的路應該走到哪裏去，唯一能夠想到的就是不能這麼回家去，總得做點什麼才行。
    我真是太沒用了，哪怕隻要有茱璃她十分之一的魄力也好……根本就全身上下找不到任何優點！天啊，這樣下去怎麼辦？
    紫綺抬眼，看到前方一片黑暗，隻有玉衡塘裏的水波偶爾會翻起一絲月光。
    已經是夜裏十點了，在十月的夜晚，那涼氣好像慢慢地侵入到了紫綺的骨髓裏。
    自己居然不知不覺又走到這裏來了。也許是因為我也被這裏的靈氣深深吸引吧。紫綺看著玉衡塘，她打了一個寒顫，雖然不明白自己看到的是什麼，可是來這裏也有兩三天了，自己也能感覺到玉衡塘裏被一種黑色的東西填滿了，那當然不是什麼垃圾，絕對是普通人類看不到的東西。
    紫綺看了看左右，沒有人。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池塘邊，躬下身子捧起了一捧水，她能看到順著指縫流下去的水是清亮的。
    沒錯……來這裏兩三天，就已經能感覺到靈氣在減少了，一定和這池塘裏的黑色物質有關係。
    紫綺不顧地麵的灰塵就趴在了地上，然後身處手去攪動池塘裏的水。
    “你今天有水難，別靠近水比較好哦！”
    背後的聲音驚得紫綺一下子坐了起來，她看向身後，什麼人也沒有。
    “怎麼……回事？”紫綺小聲地問道，她當然不期望有人會突然出現回答她，隻是聽到自己的聲音也能覺得安心一些而已。
    “好嚇人……雖然原來解決過一些靈異事件，可是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紫綺望著玉衡塘吞了一口口水，“嗚啊，總覺得會有什麼出現然後把我拖下去一樣。”
    “你……身為窮奇卻怕鬼嗎？”
    不知道從何處傳來的聲音，紫綺嚇得捂住了耳朵：“不、不要嚇我！”
    那個人（或鬼？）重重地歎了一口氣：“聽不出我的聲音了麼？真是笨蛋……”
    還是和原來一樣冷漠厭煩的語氣，紫綺忍不住四周張望了起來：“白修凡……？你、你在哪裏？”
    根本不需要他回答，紫綺已經看到了即使在黑暗中也很顯眼的白澤。那一頭白色的長發在月光下閃著光，非常美麗。
    但是一股濃鬱的血腥味也在刺激著紫綺的鼻腔，讓她差點按捺不住自己的本性。
    “你怎麼了？受了傷嗎？！”
    紫綺跑到了池塘邊的小亭裏，小心地扶起靠在地上的白修凡，看到他的眼睛竟然是空空的兩個洞，紫綺差點嚇得鬆開扶著他的手。
    “你的眼睛……是、是誰這麼做的？”
    紫綺的聲音裏有著難以抑製的憤怒，和平時軟弱的她一點也不像，即使是聽這聲音白修凡也感覺到了一點點和過去的窮奇相似的地方。
    “我也不知道，你看我現在身上還餘毒未消呢，要對付我很容易的。”白修凡自嘲似的的淺笑著說。
    紫綺看清楚在白修凡已經變得襤褸肮髒的衣服下的皮膚，上麵是黑紅色的花紋，和他雪白的肌膚格格不入，讓人感到很不快。
    “這是……毒？那你眼睛？”
    “我當然要想辦法取回眼睛，眼睛是我的武器之一，”白修凡摸了摸紫綺的頭，似乎就算沒有眼睛也看得到她，“如果妖怪依附於人體之中壓製下力量，那就隻有我的那雙眼睛才能看出來元神……”
    “現在就不要說什麼武器不武器的了！先想辦法把你的傷治好！”紫綺難得地對著白修凡大聲嚷嚷了一次，然後讓他靠在自己身上，“我去找朋友幫忙。”
    ——朋友……？你來這裏以後交到朋友了？
    白修凡雖然想要這麼問紫綺，但是他已經無法支持了，隻是就這樣昏倒在了紫綺的身上。
    帶他去茱璃家合適嗎？這裏是小村鎮，隻有診所而已。紫綺當然知道診所裏的醫生對白修凡的傷根本起不到任何幫助作用，眼下必須盡快做出決定。
    帝江接到服務台的電話來到旅館一樓的時候，內心裏也不禁感歎自己竟會以這種方式和白修凡麵對麵！
    他失去了眼睛，又沒有看過現在的自己的樣子，應該是沒辦法認出我的，帝江想到這裏立刻發現自己比起白修凡要更有優勢。
    要怎麼才能讓白澤好好地為我所用呢？帝江心裏在思考的時候，臉上卻對紫綺露出了關切之色：“這位是……？他怎麼了？怎麼會這個樣子？”
    白修凡衣衫襤褸的樣子，身上滿是泥土和已經變成了烏黑色的血跡，說他是乞丐恐怕也不為過，紫綺擔心他的兩個眼睛被挖去後留下的洞會嚇到人，還從自己的衣服上扯下來一條布條給白修凡把眼睛包住了。
    現在的白修凡隻是不省人事地倚坐在旅館前台的沙發上。
    “帝江！我……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紫綺差點撲到帝江的身上，可是她最後隻是扶住了前台，無助地看著他。
    “你不說個所以然來……他好像受了傷，怎麼不帶他去醫院？”帝江上前抓住了紫綺的手臂在她耳邊說，看似在扶她卻是在逼她麵對著他自己。
    “我不能……不能送他去醫院。”紫綺這下真的快要哭了，“我隻能想到你，我隻能求你幫忙了。”
    帝江望著她，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我明白了。”帝江走過去和紫綺一起扶起了白修凡。
    前台的接待員緊張地看著他們，手指還放在電話上，似乎隨時準備報警。
    “沒事，他是我朋友，”帝江微笑著說，“白修凡他眼睛看不見，我的房間是雙人房，讓他休息一下。”
    接待的小姐張了張嘴巴，似乎想要說什麼。
    “我會再加房錢的。”
    她為難地看了看帝江背後的紫綺和白修凡，最後視線又回到了帝江身上。
    “可是帝江先生，他那樣我怕……”
    “不會有事的，”帝江從前台上將上半身探過去，伸出手輕輕觸碰那女孩的頭發，“像你這麼乖巧聰明的女孩，應該明白如果突然這樣報警會給旅館增添麻煩吧？而且你也很害怕吧？沒關係，交給我就行了。”
    紫綺在後麵以怪力支撐著白修凡，同時還驚訝地嘴巴微張癡呆地看著帝江，他的手在那女孩的耳邊若即若離，似乎是故意讓人家感到害羞……
    “嗯……我知道了。”
    簡直像是中了魔一樣，接待員低下頭輕輕地說。
    “謝謝你，你真的幫了大忙了。”帝江毫不吝惜地展露他那魅力十足的笑容。
    “帝江……快點過來，我快扶不動了。”紫綺很吃驚，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居然那麼冰冷，雖然自己是在撒謊說扶不動。
    帝江還走過來扶白修凡的時候還不忘回頭對著那女孩微笑，紫綺今天才知道他竟然有這麼牛郎的一麵。
    來到了帝江的房間，紫綺才知道這旅館規模雖小，但是條件卻一點兒也不比大城市的酒店遜色，而且正因為小，反而在布置上更多加用心，顯得十分溫馨。
    “在這種旺季要預定房間很花錢吧？”紫綺不著邊際地說。
    帝江把白修凡放到床上，左右看看房間的設施然後對著紫綺聳聳肩：“不會特別花錢啊。”
    有錢人的口氣哦，紫綺不禁地一口氣從鼻孔裏噴了出來。帝江好笑地摸了摸她的頭：“不是想這種事的時候吧？”
    “對對對，現在該怎麼辦才好？”紫綺長大了眼睛，一向都顯得木然的雙眼裏流露出擔心的神色。
    “先讓你的朋友睡一覺休息一下吧，我看他好像都虛脫了。到底是遇到什麼情況會變得這麼慘？”帝江這句話倒是從心底裏問出來的。
    就算是這村子裏的靈氣在逐漸消失，就算是中了毒，但是白澤不應該如此無力。
    紫綺搖搖頭答道：“我……也不知道，就今晚在玉衡塘看到他，不知道白修凡他是怎麼到那裏的……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他說，他說自己中了毒。”
    帝江從眼角裏看著在床上昏睡的白修凡，臉上不自覺露出了在算計什麼的神色，紫綺看到他的那個表情，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這情況我還真不能用常理和邏輯來解釋呢，”帝江忽然自嘲地笑了笑，“明天等他醒來就先給他好好梳洗一番，然後再看能不能想辦法為他解毒了。”
    紫綺仔細一想，沒錯，帝江什麼都不知道，她和白修凡都不是人類，隻是現在借用了人類的軀殼而已，然而現在的境況要用符合人類常識的理由來敷衍過去，還真是不太可能。
    不行了，混亂得根本無法思考。紫綺抬起眼看著帝江：“謝謝你幫我……我真的沒有人可以依靠了。”
    “嗯……你看隻是讓他在這裏借宿一晚，旅館的前台小姐就準備報警，真的讓白修凡走出去，恐怕會引起不小的騷動吧？”
    帝江用食指點著自己的額頭，苦惱地說。
    紫綺想了想，他當然沒說錯。白修凡現在是一頭的銀白頭發，少年白頭已經很少見了，而且兩個眼珠還被挖去，一身雪白皮膚上還有疑似紋身的黑紅色花紋，真是怎麼看怎麼可疑。
    “那應該怎麼辦？”紫綺聲音裏是掩不住的焦急。
    “……”帝江看著她那煩惱的樣子，故意等了一會兒才繼續說：“我想我是有辦法可以幫他……不過並不是無償的哦。”
    看著帝江慢慢欺近了自己，紫綺有點畏縮地低下頭：“難道你要開什麼條件？”
    帝江突然伸出手扳起紫綺的下巴：“你說呢？我是生意人，這種很難應付的事情我不會白做，我問你，為了他你什麼都可以犧牲是嗎？”
    紫綺不得不直視他的眼睛，帝江的目光好像可以把人的魂魄都給吃得一幹二淨，而她卻除了那抹深邃的深棕色什麼也看不見。
    明明他是看著自己的，可是紫綺卻看不見本應該映在他瞳孔上的自己。
    ——我並不覺得我為了白修凡可以犧牲一切……可是……可是我該怎麼回答？
    “我……”紫綺閉上了眼睛，吃力地點了點頭。
    “噗！”
    帝江竟笑了起來，“抱歉抱歉，我看你很著急的樣子，所以就跟你開了個玩笑，我怎麼會逼你做不願意的事情呢！放心好了，我明天會聯絡我一個醫生朋友，分文不收哦。”
    “開開開開玩笑？”紫綺結結巴巴地問，內心裏是有點失望有點安心，五味雜陳。
    “你該不會真的以為我會開一些什麼強人所難的條件吧？”帝江淺笑著，依然是那麼溫柔的一張笑臉，剛剛那種虛無感被這個笑容一掃而空，“床已經被白修凡占了，你睡沙發沒問題吧？”
    紫綺搖了搖頭：“我……我回夏茱璃的別墅去睡覺。”
    “那樣也好，女孩子和兩個男人睡在同一個房間裏還是不太好。”帝江將她送了下去，雖然他想送紫綺到那幢別墅去，不過紫綺還是拒絕了。於是帝江把他的外套披在了紫綺身上，溫柔地告訴她夜晚是很冷的。
    紫綺走在夜路上，回頭看了一眼那間旅館，內心裏竟升起一股難以形容的苦澀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