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茱璃家好好地休息了一夜，早上睜開眼的時候，紫綺還以為天沒亮，看看手機，顯示著已經是早上八點多了。她起床拉開窗簾，看到外麵的天灰蒙蒙的，原來在下雨。
    “下雨了啊……”
    江南的雨又細又柔，很是秀美。紫綺竟然看得入了神。直到響起了敲門聲。
    “紫綺，你起來了嗎？”
    是茱璃的聲音。
    “來了！”紫綺胡亂地換好衣服，打開了門。看到茱璃拿著掃把和抹布站在門口，今天她沒有玩角色扮演，但是仍然穿得好像精致的人偶一樣。
    “我們家沒有傭人，你房間的衛生自己打掃。”茱璃將東西塞到紫綺手裏。
    “哦，好的。別的房間呢？”
    茱璃一手托著下巴，斜斜地看著紫綺，好像對她這個問題感到很驚訝：“打掃別的房間幹什麼，又沒有在用，全部都用布包起來了，你不用介意。至於瞬夜嘛，都隻打掃一樓客廳、廚房和我們各自的臥室，這裏本來就不是什麼有生活氣息的地方。”
    “瞬夜還會幫你打掃臥室？”紫綺想都沒想就這麼莽撞地問。
    “那當然了，他是來監管教導我的人，當然連我的臥室也要好好調查啦，”茱璃明顯是意有所指，“不過我無所謂，反正我也不擅長打掃。”
    “哦……那茱璃你也不用去上學嗎？”
    “嗯，因為我已經在高中裏讀不下去了，幹脆就不去學校了。”茱璃回過身，向樓梯走過去還揮著手對紫綺說，“不過你放心吧，瞬夜他也身兼家教一職，所以我並不是在荒廢學業。”
    ——真是個華麗的女孩子，舉手投足之間都有種強烈的吸引力，就好像是站在舞台上的氣場強大的女演員，讓人沒辦法不看她。紫綺苦笑起來，這類型的人和常常被無視的自己正相反，而且……而且茱璃長得真的很漂亮，像是要小心地捧在手心裏的昂貴的洋娃娃，看到她的人大概會忍不住產生要保護她的想法吧，反正和被丟在路旁的自己不一樣。
    “唉……”紫綺默默地打掃起房間來，然後又看了會兒電視，一直到了中午才下樓去。
    茱璃正躺在餐桌旁的幾把椅子上看書，瞬夜一邊把菜往桌上端一邊勸她小心著涼。
    “雨還沒停，好無聊。”茱璃將書蓋在了自己臉上。
    “那個，可以借我一把傘嗎？”紫綺膽怯地問。
    瞬夜抬起頭：“你沒有帶傘出門？”
    紫綺很窘迫地低下頭：“沒有……”
    “她沒有帶傘關你什麼事啊？去拿把傘給紫綺！”茱璃命令道。
    “遵命，二小姐。”
    “哼……”茱璃從鼻子裏發出了鄙夷的聲音，“下午要到村子裏去嗎？”
    “嗯，我想看看七星塘。”紫綺堅定地說，說不定真的能夠找到關於白修凡的線索。
    茱璃從椅子上坐起來：“哦……那你就是相信七星塘的靈力了咯？”
    紫綺搖搖頭：“我之前也沒聽過關於這裏的傳說，相不相信這種事要等到親眼看到七星塘才能說。”
    “哼！隨便你怎麼說，反正你準備嚐試了！你自己也要多加注意，既然來這裏尋求靈力的人很多，在七星塘那裏本身就擁有靈力的人肯定不隻你一個，說不定還有會與你為敵的人在哦。”
    茱璃好像預言家一樣說了一串令紫綺覺得難以理解的話，紫綺費解地看著她，最終隻是點點頭：“我明白了。”
    “兩位小姐，飯菜該涼了。”瞬夜帶著滿麵笑容走進來，把傘遞給了紫綺。
    與我為敵？其實我應該沒有敵人才對，隻是實在不知道白修凡他……紫綺想著，覺得自己味如嚼蠟，隻想快點去七星塘看一看。
    “小姐，您剛剛對紫綺小姐說了什麼嗎？”在紫綺出門以後，瞬夜附在茱璃的耳邊細聲問，仿佛有人在偷聽他們說話似的。
    茱璃冷冷一笑：“我不過是要她小心一點。”
    “您可千萬不能撒謊啊，我親愛的二小姐。這世界上沒有人比您更令人憐愛了，”瞬夜輕輕撫摸著茱璃的頭發，好像她是易碎的珍寶，而他的樣子也不像是在外人麵前表現的那樣笨拙，“撒謊這種事隻會給高貴的你染上汙點，所以請您一定要信任我。”
    茱璃的眼神卻頗為冷漠，隻是一手托起了下巴，還翹起了二郎腿：“哼，你說這種話，是因為我是能夠代替‘大小姐’的人還是因為我是‘饕餮’？或者兩者都是？”
    “……不，要我如何證明都可以，我的小姐，我的主人。我發誓我隻忠於您……”
    瞬夜跪在了茱璃的麵前，輕吻著她的腳尖，向她立下誓言。
    “沒有誰的話是值得相信的，瞬夜啊，你也不例外。”茱璃站起身，將她的下僕留在餐廳裏，徑自回房了。
    在雨中漫步，別有一番風情。那把傘遮不住隨風傾灑的細雨，紫綺的外套被這有點涼的雨濡濕了，可是她反而心情好了起來。
    要一個個地去看那七星塘，恐怕得把村子整個都走一遍了，二十八幢對應星宿的古建築也是早已和民房混雜，曆史感在這一刻似乎顯得特別的厚重，紫綺不知為何笑了起來。
    今天雖然下雨，觀光的客人少了不少，可是還是有很多寫生的學生手拿相機在拍照。紫綺悄悄地跟在他們身後，聽那些學生講一些關於俞源村的故事，然後悄悄地放在心上。
    “接下來是‘玉衡塘’，這個對應北鬥七星的‘玉衡’，‘玉衡’是北鬥裏最亮的一顆星，亮度接近一等星了。所以據說這個玉衡塘也是靈氣最重的一口塘。”一個好像是老師的女子給幾個學生講解，“現在下雨不方便寫生，大家就先拍照吧，我們今天剛剛到，以後也有取景的時間。”
    走過了之前的幾個水塘，紫綺雖然感到越來越舒服，可是並沒有一點關於白修凡的消息，就算問本地居民，他們也都說沒見過。
    “像他那麼顯眼的人，不應該沒人記得啊……”紫綺想起來一個月前，白修凡曾經帶她去見齊雨，那時他不許紫綺看他，“難道說那時他的外表發生了改變？”
    紫綺並不知道白修凡曾經將自己的靈魂一分為四，也不知道現在白修凡的外貌發生了更誇張的改變，可是那也隻是更加顯眼罷了，畢竟不是每個年輕人都會頂著一頭銀白色的頭發到處跑。
    “如果真的外貌變了，那可真難找到他。”紫綺不知不覺中已經來到了玉衡塘旁，雨點在清澈的水麵上打起無數小巧可愛的漣漪，紫綺看著這口池塘，不禁覺得渾身都充滿了力量。
    不論是被稱為四凶也好四聖也好，本質上都是妖獸。
    隻是因為人類出現了，才會有神獸和凶獸之分。
    對人類有好處有幫助的妖怪，便是神獸，而與人類的道德相悖的，便是凶獸。
    那麼，緣何非以人類之道德為標準呢？
    若以曆史與力量來看，吾輩四凶無疑是遠勝於所謂四聖的。
    人類說，“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原本是太陽、太陰、少陽、少陰，而後才被用來劃分星宿，成為青龍、朱雀、玄武、白虎的代名詞。
    那麼，為什麼？為什麼我們反而成為了凶獸？
    這世界上的一切莫不是由我混沌產生，為何卻又拒絕回歸混沌呢？
    我曾經死過一次。
    鑿開了我的麵貌，將一切變得清晰起來，才會有日月星辰，山川河流。
    啊……我曾經也成為人，在這世間做過許多事情。
    那時大家叫我帝鴻，沒錯，帝鴻就是黃帝。連白澤也歸順於我。
    啊啊……我曾經是那樣地愛著人類，正如我今天是如此地痛恨人類。
    是的，他們曾經以我為太陽神，崇敬我，供奉我，因為我能賜予他們光明，然而當他們知道我也能夠吞噬一切，毀滅一切的時候，我便成了凶獸。
    多麼傳奇啊！
    難道你不這麼認為嗎？
    窮奇？
    我們這些從上古就存在的神，如今隻是凶獸而已，隻因為人類說我們是凶獸。
    區區螻蟻，你難道可以理解螻蟻的感受嗎？
    不理解，不明白，世人為何如此愚蠢。
    窮奇，你可能理解我的感受？
    吾輩的存在原本無需任何證明，然而自從人類誕生之後，一切都因他們的價值觀而改變。原本並無對錯之分的世界開始有了各種各樣的區別，然而，這一切並不是為了人類而存在的，人類卻認為萬物都是為了他們才存在。
    多麼傲慢的想法啊！愚不可及。
    我想要讓這個世界重新來過，你的話，應該能夠理解吧？
    隻有將一切都毀掉，才能有新的展開。
    如何？窮奇啊，你願意助我一臂之力嗎？
    紫綺捂住了耳朵。
    這有如天神一般充滿威嚴的聲音，是混沌？那是存在於窮奇元神當中的記憶？這樣的威勢，如果是紫綺的話，一定會深深地迷上混沌那仿佛是能蠱惑人心的聲音，一定會在毫無自覺的時候幹脆地回答“願意”。
    這也是混沌的力量嗎？好可怕。真不想和這麼可怕的妖怪對上。
    紫綺想著，身體不禁發起抖來。
    “你很冷嗎？”
    熟悉的聲音在頭頂上響起，紫綺感到一件還帶著體溫的衣服披在了自己肩上。她抬頭一看，是帝江。
    “帝江先生！你怎麼會在這裏？”
    “真是奇遇啊，我是公司裏的事情終於告一段落了，所以利用之前積攢的假期出來旅遊。”帝江微笑著說，“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你。”
    “嗯……”紫綺緊張地擼了擼耳邊的頭發，“謝謝你的衣服。”
    “沒事。”
    真是溫和的聲音，好像這雨點一樣讓人安心。
    “你來這裏是……？”帝江主動提問。
    “我是和朋友約在這裏的，結果我來了卻找不到他。”紫綺有點沮喪地說。
    “嗬嗬，居然讓這麼可愛的小姐在雨中徘徊，把你放在這裏不管的人可真狠心啊。”
    帝江很有禮貌地笑起來，這恭維話從他的口裏說出來居然一點也不顯得膩人。紫綺都不知道自己已經滿臉通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