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話
    空氣中的不安
    “風，怎麼樣了！？”從我和風回來到現在，我被迫不準外出。我們家的專屬醫師魯伊正往這裏趕來，我隻能靜靜等待。
    事實上，我似乎奇跡的並沒有受到什麼嚴重的傷，因為除了身體那剛才片刻的疼痛，現在已經沒什麼感覺了。隻是，頭部還有點痛。
    父親派來的兩個保鏢始終盡責的緊跟著我，可是父親卻不知到哪裏了。
    “請您稍安勿躁。”其中一個人恭敬的回應了我的話，看來他們也答不出我的問題。
    我放棄提問，靜靜的坐在沙發上閉上眼睛。我不明白怎麼會突然如此，空氣中的不安分蠢蠢欲動。
    難道……最後的那個“抉擇”失效了！？
    可能是因為腦子裏壓了太多的情緒，我開始覺得頭部涼涼的伴隨著越來越劇烈的疼痛。喉嚨也好像堵了什麼東西，理所當然的輕輕咳了一下。
    好像有什麼東西自嘴中咳出，舉起原來捂住嘴巴咳嗽的手，居然是血！
    眼前開始晃白，我記得的最後一個感覺是：“難怪會覺得有血腥味！”……
    雖然我的眼睛現在實在睜不開，可是我的意識似乎還保持著。
    “血管輕微損傷，這個比較不要緊。隻是傷及頭部……難保不會有意外……”這個應該是魯伊的聲音……
    是嗎，原來，我的頭部也受傷了啊！
    “……”
    接著的是一片沉默……
    我可以想象，當父親和寒聽到這番話時的表情。
    可是，現在我想到的還有——
    如果，軒轅絕憂知道的話，他會不會有“一點點在乎”呢！？
    真是可笑，在這樣的關頭，卻還分心去“在乎”那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
    “關於古輕羅的‘意外’，不準讓絕憂知道……”軒轅亞格緊皺著眉頭，一臉的陰沉。他沒有想到，他被迫放古輕羅一馬，卻還是沒能斷去古輕羅和王國的“淵源”！
    軒轅亞格開始的初衷原本就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兒子和王國，不惜想讓古輕羅這個外人直接消失。
    可是，卻發現，軒轅絕憂已經太在乎古輕羅了。
    最後還是為了不讓自己的兒子受傷害，他選擇放走古輕羅。
    現在，古輕羅因為“某個原因”，又再度深處漩渦之中……
    唉，一切都自有安排，沒想到軒轅絕憂和古輕羅的緣分糾纏得這麼緊！
    “古輕羅的情況怎麼樣了！”軒轅亞格接著發問。
    “是，目前還得不到任何確切的消息。”
    聽到回答後，軒轅亞格的眉頭皺得更緊。不過，現在還好，沒有收到古輕羅任何不測的消息。
    這次針對古輕羅的行動，軒轅亞格事先並不知情。
    而古輕羅之所以沒有直接遭遇不測，這恐怕還得歸功於軒轅亞格派遣去監視古輕羅的腹士當機立斷的開槍射殺狙擊古輕羅的殺手……
    ……
    從來不知道，原來他麵對古輕羅離開的事實那麼不能放開。
    一想到他和她的生活即將被完全隔開，他那引以為傲的冷靜就全線罷工。
    他最近做的最勤的事情就是“克製”！
    克製自己不去想古輕羅，克製自己不顧一切去找她的念頭……
    緊緊的把頸上那枚“紀念”戒指握在手心，這個動作對於軒轅絕憂來說，就像是把匕首重新刺入還在淌血的傷口。
    現在，軒轅絕憂首選要做的事情就是——離開。
    是啊，他要暫時離開這裏，試著慢慢逝去淡化古輕羅留給他的記憶……
    經過樓下那架許久未碰的鋼琴時，軒轅絕憂停下腳步，然後在鋼琴椅上坐下來。
    一曲悠揚卻充滿哀傷的曲子隨之揚起，周圍的空氣似乎也被曲子的哀傷所感染，變得那麼令人心顫。
    曲子在一聲刺耳的聲音中停止了，那是軒轅絕憂突然合上鋼琴蓋的聲音……
    他不敢相信，在彈奏曲子的時候，每觸碰一個琴鍵，對古輕羅的感覺便會越加強烈！
    他能怎麼辦……
    沉寂過後，軒轅絕憂靜靜的起身，他的臉上卻依然是滿滿的苦痛……
    ……
    軒轅絕憂踏上飛機離開的時候，心裏縱然有多少牽掛也被他強製壓下。
    巴黎的繁華讓人目不暇接，華麗的氣息更是讓人驚羨。
    在這樣的地方，空氣中絕對不會缺乏浪漫。
    熱鬧的街道上，擁擠的人群中，夾雜著一張俊秀卻淡然的東方臉孔。他那雙清澈的黑眸中顯露的哀傷尤其讓人移不開眼睛的注意力……
    來到巴黎後的一個半月中，他試著用繁多的應酬來麻痹自己。可是，他越是這麼做就越明白，他再如何都無法抹去古輕羅在他心裏的位置。
    這一個半月中，從克製自己的想念到完全屈服於對古輕羅的記憶……
    他不再強求自己去忘記，因為這樣子根本無法製止一天比一天強烈的想念。
    古輕羅最後給軒轅絕憂的那枚“紀念”戒指，依然垂在最靠近軒轅絕憂心髒的位置。他就是無法把它從脖子上拿下，當然，他試過……
    來巴黎的第一個夜裏，軒轅絕憂就把脖子上那枚戒指拿下了。
    接著，半夜，軒轅絕憂在沒有任何征兆的情況下，突然睜開眼睛。這樣的驚醒完全因為噩夢！一個古輕羅渾身是血的噩夢……
    最後，軒轅絕憂還是把選擇把戒指重新戴上。
    當戒指重新靠近他的心髒時，不安稍稍被安撫了。
    他不明白，但……戴上古輕羅的戒指就好像……她就在他身邊，沒有和他分開……就好像……這樣，他就可以守護她一樣！
    那樣的噩夢曾讓軒轅絕憂想立刻放棄這次的離開，馬上回國，確認古輕羅的平安。可是，隨後，他還是苦笑著放棄了這個想法……
    ……
    一個多月過去了，古氏家族的人都不知道是如何熬過來的！
    古輕羅自墜馬的那天就從此沒有醒來，所有的人都隻能束手無策的選擇等待。
    墜馬事件並不單純，自那天證實馬傷是由於子彈造成的，古天揚就知道了。他明白，這個潛在黑暗中的敵人實力不弱。否則，如何能在戒備如此森嚴的古家範圍內刺擊成功。可是，為何子彈並沒有直接擊中輕羅……難道，這一次隻是警告！？
    “天揚，我想送輕羅到巴黎去，那裏有一個人也許可以讓輕羅清醒。”魯伊思量再三，終於提出建議。
    “巴黎……！爸，讓我陪姐姐去吧！”輕寒皺著眉頭說。
    “現在也隻能這樣了，我留在這裏……”古天揚點頭應允，看了看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女兒。
    他並不是不想去，而是這裏需要他坐鎮……
    “那就即刻動身吧！”魯伊一見意見敲定，便馬上去安排一切必需。
    “好好照顧你姐，早點回來……”古天揚拍拍古輕寒的肩，然後在這張曆盡滄桑的臉上出現了一絲落寞。這樣的話裏更多的是不安、期盼還有無奈。
    房間裏隻剩下古輕羅和古輕寒姐弟倆，這幾天難得的姐弟獨處。
    “羅，這次你睡得太久了……等一下就由我親自把你‘打包空運’到巴黎嘍！你要趕快起來，我們才能來一次難得的姐弟異國之旅啊！”輕寒看著輕羅，然後在輕羅的耳邊強裝快樂的低聲說。他不知道，其實輕羅可以聽到他的話。
    我知道大家到好擔心我，我也知道我要快點乖乖睜開眼睛，這樣大家就會很開心。可是，我沒辦法……
    大家這些天說的話、留的淚我都知道，我也好想快點、快點“醒過來”！
    不，哪怕隻是動動身體的任何一部分，讓他們知道我沒事也好啊。但，我控製不了自己。我拚命的想要自己動一動，可是沒用，我什麼都做不了！
    我明明是有意識的，我明明腦子是清醒的，為什麼，為什麼我自己動不了、控製不了。這種感覺就好像當身體累極了時，無論腦子如何發號指令，身體都很難動起來。
    為什麼，為什麼曾經簡簡單單的一個動作我都做不了，為什麼……
    同在房間的輕寒拿起手機，熟練的輸入一串自己早已熟記的數字，卻在按撥出鍵時停止了。輕輕的歎息一聲，還是把手機放進衣服裏了。
    “羅，你弟弟真的很沒用呢！我連自己真正的心意都不知道如何表達……嗬……如果你醒過來了，應該會罵我‘笨蛋’吧！”古輕寒皺著眉看著依然“睡著”的姐姐，然後似乎很無奈的說。
    寒還沒有把自己的事情解決嗎！這個“笨蛋”，到底在幹什麼！
    笨蛋……
    我也是呢！
    完完整整的一個笨蛋，隻會讓軒轅絕憂為難的笨蛋……
    不過還好，他沒有很在意我這個“笨蛋”。
    他現在在幹什麼！？
    也許，那天舞會上的那個女孩子就是他在等的人，也許他現在很高興，也許他現在已經忘記古輕羅，也許……也許……他根本就不在乎一個曾在他的生活裏匆忙行過的人……
    夠了，我不是早就決定要放開，不再勉強了嗎！
    古輕羅……是不會食言的……
    ……
    “路奧……好久沒見了！”軒轅絕憂蒼然的微笑著，對上的是一個年齡稍長的東方男子。
    “嘿，軒轅……什麼時候來巴黎的！？”那個叫路奧的男子停止凝視手中的那顆小巧剔透的水晶，轉而將它放進衣袖裏。
    “來了一小段時間了……”軒轅絕憂隨意的坐在沙發上，毫無顧忌的笑著說。
    “軒轅，……惡魔變得比天使更清晰了！”路澳的微笑有點不羈，他的眼睛似乎能看透一切。
    “不好嗎。原本在黑暗中，天使就不能戰勝惡魔！”軒轅絕憂的笑容那麼美，眼中那抹桀驁讓他像極了墮落的天使。
    “需要我為你做治療嗎！……”路澳半開玩笑半認真的靠近軒轅絕憂說，袖子裏的水晶不知何時垂在軒轅絕憂的眼前。
    “哼……惡魔更適合生活在黑暗中……不是嗎。”軒轅絕憂的聲音冷冷的、冰冰的、沒有感情、沒有情緒，連聲音都是低沉沉的。
    “……說回來，你的眼睛看起來還真像沒事的呢！……”路澳直勾勾的盯著軒轅絕憂的眼睛，笑著半眯上眼。
    “……”軒轅絕憂沒有說什麼，隻是微微皺著眉頭。
    他的眼睛……不……準確的說是右眼……軒轅絕憂的右眼天生就……完全看不到，相當於失明。隻是外表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異常，和左眼一樣漂亮、清澈、憂鬱……
    軒轅絕憂從沒告訴過任何人關於眼睛的問題，當然包括路澳。
    路澳之所以會知道，一大半都要歸功於他那敏銳的醫者之眼！
    “我還有點事情，先走了……”軒轅絕憂此時的表情清如水，優雅的起身準備離開。
    “隨便你……不過，明天有點事情，需要你來！”路澳沒有半點起身的意思，更別提送客人到門口。
    “代價……”軒轅絕憂一抹不羈的笑容躍上他精致臉龐，然後側眼看向路澳。
    “代價？！……哼，秘密，你會知道的……”路澳的眼睛散發著高深莫測的神色，嘴角輕微的上揚著。
    軒轅絕憂沒有再說什麼，隻是轉身離開了。
    軒轅絕憂離開大概十分鍾後，路澳悠閑的靠在沙發上等到他今天真正的客人……
    ……
    “路澳，你這次要索取的代價是什麼……”魯伊的語氣裏充滿了擔心和無奈，他太明白路澳的規則了。
    路澳擁有比魯伊更好的醫術，還擅長催眠……
    要他治病，除了他隨心所欲索要的費用，病人本身也要付出代價！
    如果不是無路可走，魯伊絕對不會把古輕羅帶來。
    “代價！嗬……不知道噢！這得看你們的大小姐了！”路澳看著被已經被移到床上的古輕羅笑著說……
    ……
    “好痛苦……我的意識，似乎……要……消失了！……”這是我此刻的接受治療後所感受到的，我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
    可是，那個“代價”，似乎有點擔心呢……
    似乎……有一點……
    然後，我看到黑暗的漩渦，巨大的引力讓我隻能接受不能反抗……
    黑暗……好難受……被囚禁了！
    感覺自己似乎被鎖在一個小小的盒子裏，快要窒息了……有點害怕，有點害怕……
    我找不到出去的方法，好孤單、好難受……
    黑暗中的我一動不動，似乎全身的力量都被捆綁住，所有的力量都被抽走了。
    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怎麼也出不了聲。最後，我放棄了依賴聲音……
    “路澳……沒問題吧！”輕寒有點放不下心，問了問坐在一邊的魯伊。他們兩個都是被趕出來的，路澳治療的時候不喜歡有旁人在。
    “嗯……沒事的，路澳的話！”魯伊的語氣很溫和，安撫著輕寒著急的心情。
    而路澳為什麼會不喜歡有旁人在呢！
    難道真的僅僅隻因為“不喜歡”嗎……
    “……被鎖在黑暗中的你，選擇你放棄的東西作為‘代價’！被深深羈絆的心啊，聽從聲之牽引從黑暗中醒來吧！”這是路澳的“催眠治療”，他能抓住人心中分量最重的羈絆。可是，他的催眠中往往帶有“暗示”，而這個“暗示”就等於所謂的代價。
    當然，這個“代價”是可以被收回的，隻不過需要“鑰匙”！
    “明天，她就可以醒過來了。”路澳走出房間來到輕寒和魯伊麵前一臉微笑的說。
    “對了，明天請你和魯伊幫我辦件事情，就當作這次的費用好了！”路澳緊接著說，雖然他滿臉的笑容，語氣中卻強勢的不容拒絕。
    當然，古輕羅之所以不能馬上就醒，也是因為少了那個重要的“聲之牽引”。那份不同尋常的“羈絆”的力量……
    “放心吧……你明天就會醒的……隻不過必須要‘舍棄一樣東西’作為代價……”路澳在我的耳邊輕輕的吟到，似乎他知道我聽得到似的。
    長夜漫漫，對於在黑暗中的我來說更加漫長……
    若是平時，沒有睡意的我定會去看看漆黑的夜空打發時間。現在，動都不能動的我，隻能靜靜的呆在黑暗裏。慢慢的體味、習慣黑暗中被束縛的痛苦……
    天空中逐漸變得光亮，漫漫的黑暗終於過去了。
    臨近中午的時候，路澳便讓輕寒和魯伊出門了。看著他們走後，路澳的嘴角揚起一抹充滿深意的笑容。
    沒錯，他是故意支走他們的。因為，這樣才能達到自己個人的“目的”！（至於這個目的，那是後話了……）
    靜候在起居室裏的路澳聽到門被打開的聲音，馬上露出笑容迎接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