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來的時候
    鴿子用被子裹住自己瘦瘦的腳
    還是冷於是開始發抖
    地上的草開始蛻皮
    我搓著手哈著氣
    站在枯草堆裏
    想起某年某月的某一天
    和我堆雪人的某個人
    於是我蹲下伸手捧雪堆雪
    一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後
    我才感覺自己是在做夢
    於是睜開眼看見草地的枯草堆
    連雪都沒下
    ——題記
    一
    低頭再低頭看見了嗎
    她坐在椅子上的某個時刻，會想起他。那是白天與夜晚交接的時候，六點三十五，隻有一分鍾。她聽日本朋友說，這一分鍾叫逢魔時刻。她不喜歡這個名字，她把它叫做，想起。
    她坐著想，許多許多年以後，她想起許多許多年以前，那會是怎樣的感覺呢？她記得是他教她這樣想的，那時候他捂著她的眼睛，對著他說話，她能聞見他頭發裏洗發水的香味。
    像做夢一樣。她從椅子上彈起來。六點三十六了。
    洗過臉，去照鏡子，她扯著自己幹枯的頭發，想笑，這時候已經是秋天了，陽光慵懶地撒在每個需要或不需要它的地方，他說，低頭，再低頭，看見了嗎。
    看見了。她這樣說，其實她沒看見他說的東西，她隻看見腳趾間有一根幹枯的草葉，與她塗成黑色的趾甲有些格格不入。就像她與他一樣。
    但是他要她看的是什麼呢，是什麼，怎麼想不起了？她低頭，看見地上散亂著雜草。
    她想把稻草插在身上，讓他把自己捆起來，那樣在六點三十五的時候，她低頭，隻會看見兩個寂寞的影子，還是映在枯黃的草地裏。
    二
    我可以變很多星星給你
    那是你給我的承諾嗎
    不，魔法不是承諾
    他用手指去觸摸牆上凹凸不平的印跡，心動了，有種幸福的感覺。
    於是他習慣性的掏出手機，習慣性的摁著某個號碼，但是沒有聽到習慣的聲音。長長的鈴聲一直響，仿佛是通向一個他永遠無法感覺到的世界。
    他很孩子氣地笑了一下，收起手機，又轉過身去繼續注視那些印跡，有一塊像星星。
    看到了，他像失了魂一樣拍著身旁的一個女孩，他說你看到了嗎這不是魔法是承諾是承諾啊。
    但是他沒有聽到回音，他疑惑著轉過頭去，隻看到很多張陌生的臉孔驚異地望著他。
    對不起。他說。
    他站在大而空曠的美術館裏，迷了路。
    其實沒有，他隻是把他想象成她，她總是迷路，最後都是他找到她的，她望著他笑，但是他能聽到眼淚狠狠砸在他手心的聲音。
    他閉著眼睛，想弄明白這個女人怎麼會那麼喜歡星星，有時候他完全不懂她在想些什麼。現在他有點懂了，他有種近乎於窒息的感覺。
    他想變作她的樣子，感受她說的空曠與迷惘的枯草堆裏的寂寞。他睜開眼，忘記自己了。
    這一次，他真的迷了路。
    三
    忘記些什麼又憶起些什麼
    日落的時候，她坐在陽台上，想事情，有一隻烏鴉在不浪漫的天空裏飛翔。“娃娃！”她聽到這樣的叫聲。
    真是不好聽。她捂了捂耳朵，抬頭看見陽台上掛的一件黑色T-shirt，他的影子在她眼前清楚了，但很快又模糊開來。
    她努力地回憶著什麼，但是隻記得他頭發裏莫名的香味，是桔子。
    然後她又想起兩個模糊的字眼，那是什麼呢？他站在她麵前，微笑著朝她伸出手，忘記些什麼，又憶起些什麼，有什麼關係。她朝他笑，笑得有些明晃晃的感覺。然後呢？她想她又忘記了，她從椅子上起來，頭很疼。
    今天想得多了點。
    她記得小王子說，一個人悲傷時，會想要看日落。但是她不想了，她對這樣每天斷斷續續的回憶感到很厭倦。她想要見他。
    她拿出她的手機，背麵還貼著他們的合影，她磨蹭著相紙，感覺照片上的他與她印象中有些不一樣。但是她懶得去想那麼多了，她摁了他家的號碼，接電話的是他媽媽，那邊喂了幾聲，她沒有說話，電話就斷了。她拿著手機用手指敲了敲，真奇怪。她說。
    後來她去看星星，對著她認為最好的那顆星星許願。她的手在夜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然後她感覺觸到了一個堅硬的東西。她低頭，看見那盆雛菊正在往下掉，然後那些陶片像血液一般濺開，美得令人心慌意亂。
    她愣愣地望著那些碎片，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夢。
    一地花瓣。
    四
    錯過的總是最美麗
    有時候寂寞也會是兩個在一起的人同時擁有的。
    他想他是愛她的，但是他完全的不了解她，他想給她多一點的，偏偏她總是想逃離。
    這次真的累了。他這樣想。
    兩個人雖然彼此相愛，卻還是寂寞，為什麼呢。
    他開始胡思亂想了，他感到她的影子正在一點一點地吞噬掉他的腦細胞，疼痛將他包圍起來。於是他在午夜的時候跑到草地上看星星。那時候是冬天了，地上沒幾根草，他裹緊了外套朝前方走去，看見一小堆枯黃的稻草，他猜測著一定是她堆的。於是他把草輕輕地拂開，看見底部是他的雛菊和花盆的碎片，零零碎碎的亂了一地。他站起來，心想這時候的她，一定躲在某個角落裏偷偷地哭著吧。
    然後他聽到了一點點的聲音，是哭聲。他到處找了起來，但是怎麼也找不著。於是他在枯草堆旁坐了下來，想起曾經他叫她低頭看草地上他用草葉織成的小星星，那時候，她笑得好寂寞。
    其實他是有點點不喜歡她那樣的小女生情節的，但他還是希望她快樂。所以他織了好多放在草地上，現在他卻連一顆也找不著了。
    他閉上眼睛，心想，有時侯人活在夢裏的話，會比較快樂吧。
    然後他皺緊了眉頭睡找了，迷蒙中聽到她對他說，錯過的，總是最美麗。
    他翻過身來，以一中極無安全感的方式沉沉睡去，那是人在羊水中的姿勢，雖然其它人認為那是種很幸福的姿勢。
    但他終究是醒來了，他望著茫茫的冬天有點不知所措的感覺。她躺在他懷裏，掰著手指猜五個關於錯過的故事。
    然後他睜開眼，周圍什麼也沒有，他聽見自己的呼吸聲，狂熱而急躁，夜色剛剛褪去，他轉身，看見青石板上的青苔映著他瞳孔裏的灰色，像是這個冬天唯一遺留的痕跡。
    他歎息著，以為春天要來了。
    五
    一個美麗的轉身一個美麗的夢魘
    我開始陷入一種極度迷戀死亡的感覺裏。
    感覺你。
    我捧著你蒼白的臉龐，向你詢問美麗的方向，我掰著手指猜故事，看見你朝我微笑。
    我知道我沒有失憶，但我真的有點想不起來了。
    也許這個冬天不是個適合做夢的季節。
    我在你手心裏寫我的名字，我摸著你手掌的紋路一遍又一遍。我怕我終有一天會忘了你忘了時間忘了一切，我怕我受不了自己的迷戀而選擇死亡，我摸著你手掌的紋路一遍又一遍。
    我迷戀枯草堆裏寂寞的影子因為其中有一個是你。我迷戀金黃色的雛菊因為你說它美麗。我總是迷路因為我想聽見你對我的輕聲責備，我能聽出裏麵的寵溺味道。
    其實我隻是想告訴你，我做了一個美麗的夢，關於你我，關於錯過。
    一個美麗的轉身
    一個美麗的夢魘
    一個美麗的錯過
    六
    脫下寂寞的高跟鞋
    赤足踏上地球花園的小台階
    這裏不是巴黎東京或紐約
    我和我的孤寂
    約在悄悄的悄悄的午夜
    走過了一長串的從前
    好像看了一場一場的煙火表演
    絢麗迷亂耀眼短暫
    還來不及歎息的時候便已走得遙遠
    我隻好
    脫下疲倦的高跟鞋
    赤足踩上地球花園的小台階
    我的夢想不在巴黎東京或紐約
    我和我的孤獨
    約在下一個下一個春天
    我把我的疼痛倒映在你的眼底。
    你像一個錯位的夢魘闖進我迷茫的生活裏，你踩亂了我枯草堆裏寂寞的寧靜。
    我終歸是聞見你頭發裏
    的香味了
    我重新沉沉睡去
    夢還是不要醒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