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不，已經過了午夜12點，準確來說是今天，今天就是黎卿他奶奶下葬的日子。
    黎卿就坐在放置骨灰盒的香案旁，沒有什麼多餘的動作，就隻是看著，很長時間不動的看著。
    黎卿奶奶是一位很愛笑的老人，對一個巷子裏的每一個小輩都和藹可親。黎卿有很多堂兄堂姐，他是家裏最小的，也是他奶奶最疼愛的孫子。
    黎卿爺爺以前在縣裏是一位銀行職員，退休後就把位置傳給了當時兄弟幾個中學曆最高的黎卿爸爸。後來黎卿爸爸被調到了市裏，娶了城裏姑娘黎卿媽媽。黎卿出生後，他們全家又到了省會。
    黎卿從小在城裏長大，隻有每年寒暑假的時候會回老家幾天。那個時候，等著黎卿放假，等著黎卿回家是宋澈已經習慣，並且期待的事情。
    兩家是鄰居，父輩是同學，兩人又都同一年同一個月份出生，所以兩家人的關係甚是親厚。以前隻要黎卿回家，黎卿奶奶迎著他們一家回家路過宋澈家門口時，都會衝宋澈奶奶喊一句“順英！我家小卿回來了，叫小澈來家玩兒！”
    而早就看到黎卿回來，就等黎卿奶奶這一句的宋澈，人家還沒進家門，他就跳出門追上前一把勾住了黎卿，笑嘻嘻的說一句“黎黎回來了！”
    黎卿父母工作忙，一般隻將黎卿送回家後當天就返回了，而宋澈在他們走後，徹底黏在了黎卿身邊，跑他家那叫一個勤，都數不清叫了多少聲黎奶奶，也數不清蹭了黎奶奶做的多少頓飯……
    時光有限，歲月無情，小孩終將長大，隻能陪伴一程的老人也終會安然離去。
    看著黎卿，宋澈想到了家裏從小將自己捧在手心的一雙老人，心裏有些酸澀起來。
    挨著與他並排坐下，宋澈抬手攬過他的肩膀安撫的拍了拍。
    堂前除了搖曳的白燭，就是頭頂一盞潑灑如白晝亮光的白熾燈。
    光亮兜頭而下，砸在黎卿的頭發上四散開些許斑駁陰影投在他的額前，他眼眸低垂，這陰影和垂下的眼睫連成一片，像是白色宣紙上繪就了一半的水墨畫，界限分明，卻又相得益彰。
    手指忍不住有些蜷曲，薄衣料下的溫度和肌膚觸感更加真實。宋澈眼眸中黎卿的側顏邊界漸漸有些虛化了，他聽到自己的呼吸噴薄在他臉頰的聲音，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響如擂鼓。
    黎卿忽然轉過了臉。
    他的眸光像是一把劍劈開了宋澈眼前的迷蒙，也給了他不清醒的腦子一記重拳。沉悶的響聲在耳內流轉碰撞，宋澈的意識也在眼神碰撞的疼痛中慢慢回歸。
    黎卿的臉龐近在眼前，眉眼，嘴唇，甚至根根分明的睫毛，近在咫尺，觸手可及……宋澈卻不敢看了。
    黎卿側身過來的動作讓宋澈搭在他肩的手兜在了他的腦後，眼底已經恢複清明的宋澈順勢捏了捏他的後頸，裂開了嘴“坐一宿了，起來活動活動，時間差不多，就該送你奶奶進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