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珞司城的大道上，一匹黑色的馬飛速地駛來，馬上的人衣衫飛揚，麵如冠玉，臉上隱隱露出焦急之色，背上背著一個長長的黑匣，用藍色絲巾掩著，不過這也並非罕事，一般的人，誰出門會把劍啊、刀啊提在手上，自是放在匣子裏背在山上了。此時太陽將要落山，殘餘的一絲餘暉催促著人們趕緊回家休息，道上幾乎沒有行人來往，守城的士兵打了個哈欠，便要關上城門。
    “等等！”黑馬在大門將要閉合的刹那一躍而進，停在了城門裏，馬上的少年顯然也驚魂未定，臉色很是蒼白。“小子，趕去投胎麼？”守城士兵忍不住罵罵咧咧，想起剛剛那一幕，仍然心有餘悸。少年也不理士兵的話，甩了一下馬鞭，又催促著馬兒向前奔去，神情之間可見倉忙。
    “哎呀，翡少爺，你怎麼才來，再晚上一步就完啦！”一個紫衣少女焦急的站在一座院落的門口，看見少年策馬而來，明顯鬆了一口氣，卻仍忍不住一通埋怨。
    少年倒也不惱，隻是蒼白的臉上浮起一絲擔憂：“姐姐怎麼樣了？還好不好？”
    “還能怎麼樣？”紫衣少女一邊領路一邊幽幽的歎口氣，“怕是時日無多了，隻好催你趕緊回來。”她忽然停下，看了看天，深吸一口氣，語氣中是滿滿的悲傷：“在我手上還能死的人，她是第一個，希望也會是最後一個。”
    少年眼睛一紅，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隻是手忙腳亂地擦眼睛，詢問身邊的少女：“我的眼睛紅不紅？有沒有眼淚？”少女一臉黯然，纖手輕輕拂過少年的眼睛，紫色的微光閃過，少年的眼睛又恢複成原樣。她推了推少年：“還不快進去，便連這可能的最後一麵，你也不想見了麼？”
    屋裏很暗，窗戶全用厚厚的窗簾遮著，無法讓陽光透進來。書案的燈架上放了一顆夜明珠，幽幽的光透過燈籠紙射向四周，燈紙已經有些泛黃，原本的美人圖案也微微有些模糊，顯然用過很久了。屋子中間有一道垂簾金色的流蘇輕輕地垂著，把書房與臥房隔開。
    “姐姐。”少年走進去，聲音幾乎顫抖的不成形，他一把分開垂簾，大步走了進去。
    白色的綢被下露出女子絕美的容顏，一頭青絲泄開在玉枕上，雖是麵色蒼白如紙，那細長的眼線，彎彎的黛眉，薄薄的菱唇仍然是媚色入股，聽見少年的喊聲，女子勉力睜開眼，空洞的眼中也有了絲光采：“翡兒……”
    “姐，你……”少年坐在床邊，看著女子憔悴削瘦的臉，眼睛又抑製不住的紅了。
    女子臉上浮起一絲淡淡的笑：“男兒有淚不輕彈，翡兒，別哭。”少年點點頭，眼淚卻還是忍不住的往下掉。女子皺了皺眉還想開口，卻已無力，隻好閉上眼睛，靜靜地躺著。一時間，屋裏隻餘下少年低低的啜泣聲。良久，女子睜開眼，喚住仍然垂淚的少年：“翡兒，我是時日無多了，紫衣姑娘雖然什麼都不說，我自己的身子，我還是知道的。”她製止了想要說話的少年，“讓我說完，不然便沒機會了。這離央宮上上下下都是我的心血，我一死，鳳伽異必而會趁虛而入，我已布下了法陣，若僥幸離央宮不滅，那宮主之為我便傳給你了。你心思單純，既是優點，也是致命的弱點，凡事就多問著點素問，她是我一手栽培的，術法很不錯，心思也縝密，但是絕無二心。”
    女子停了一會兒，輕輕喘息了一陣，方又說道：“那紫衣姑娘倒是個好孩子，你若喜歡，便娶了人家，若不喜歡，也要及時斷了人家這份念想，免得由愛生恨。”女子淺淺歎口氣，“我這一去，唯一掛念的人便是翡兒你了，別為我傷心，我這一死，倒也是個解脫……好了，你走吧，我乏了。”女子臉上湧起陣陣疲倦之色，輕輕閉上了眼睛。
    少年早已泣不成聲，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忽而飛奔而去，隱隱有悲號之聲傳來。
    女子微闔的眼睛忽而睜開，視線落在了遙遠的虛空，眼神空洞無物。
    “你，到底還是，沒來……”似是在輕歎。
    擱在被子上的手，忽而滑下。
    屋外，一片落葉也悄然墜落。
    葉落黃天遠，夢斷秋日涼。
    砰，一個茶碗摔碎在地上，俊雅而清冷的男子輕輕捂住心口，唇邊泛起一絲輕笑：“終於走了嗎？”
    笑容愈來愈深：“殘，離央宮那兒，動手吧。”
    秋日，涼的有些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