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洲就像琉璃般星點地點綴在浩淼的漠上。一行人逶迤前進，尋找下一個落腳點。
    淼淼有些無聊地透過車窗望向天空，原來玉門關之外的天空也沒有什麼不同，同樣的蒼藍布幕上飄著幾朵棉花。
    “淼淼，很悶麼？”代振山放下手中的書，笑望著淼淼在軟墊上扭擺著各種奇怪的姿勢，可因為肥嘟嘟的，身上的衣服又多，怎麼看都是一團。
    “爹爹，我還沒來得及跟小弟，蕭瀟，蕭洪，蕭叔叔他們告別呢！”淼淼再次滾了一圈，終於坐了起來，嘟著一張小嘴表示她的不滿。
    那天老早就被爹爹叫起來，一把抱進車廂。因為睡得迷迷糊糊倒也忘記了要跟弟弟母親告別。
    “太過匆忙沒來得及。沒事的，我派人告訴他們了。”代振山有些苦澀，看著淼淼的目光猶然愛憐。
    淼淼還要說什麼，看見爹爹淺淺皺起的眉，自棄地用力拍了下自己的雙頰，哪知打得用力了，一雙眼氤氳一片。
    “嗬嗬。傻丫頭過來。”說著代振山放下手中的書抱起淼淼，將下巴抵在淼淼的頭頂。淼淼突然驚呼一聲，代振山疑惑，卻見淼淼用手心摩挲他的下巴，咯吱笑出聲來。
    代振山這才醒過神來，在外趕路，連日來沒顧得上修正易容，平時幹淨的下巴此時也長出青色的胡髭。
    代振山一把攬住玩得正歡的淼淼，朝她笑得皺皺的臉蛋上紮去，淼淼雙手推拒著代振山的下巴，父女倆玩得不亦樂乎。
    畢竟是小孩子，淼淼很快就累著了，沉沉地睡倒在代振山的懷裏。代振山懷裏抱著軟軟的淼淼，平白生出心酸。
    不親自辭行，並不全是因為來不及，是因為害怕自己反悔，再也不帶淼淼進京。淼淼是多麼可愛的孩子啊，此次進京就是要帶她到虎口裏。任誰都知道平西元帥愛女如命，淼淼作為人質呆在京城裏是最合適不過的。可淼淼這麼一去，就隻能孤孤單單了。為了玉門關的百姓，隻能如此。所幸，那皇帝還要仰仗自己幫他守住玉門關，對淼淼應該不至於太壞。
    淼淼睡得很香甜，自然不知道此時爹爹的心裏想的是什麼。她還在夢中想著回到玉門關，回到以往開心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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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眼已是初冬，淼淼一行人趕了半月的路終於來到京城。這日的京城更為繁華。皇帝親自登城門迎接平西元帥，百裏街道兩旁駐滿了圍觀的人群。淼淼與爹爹一起騎在馬上，她哪裏見過這陣仗，既興奮，又有些惴惴不安。她不由得拽緊了爹爹的手。
    今天的爹爹身著一身鎧甲，頭戴紅纓，跟往日親切的爹爹不一樣，今日的爹爹有些肅穆。
    隊伍浩浩湯湯地過了城門，就停了下來。這時有一宦官前來，向代振山行了了個禮，道“咱家是來領元帥上城門晉封的。”
    淼淼坐在代振山身前，好奇地盯著那宦官看，在玉門關可沒這號人物。
    “那有勞公公了。”代振山率先下馬，長臂一伸抱下由自思考著的淼淼抱在胸前。淼淼覺得鎧甲太過僵硬冰冷，不停地挪弄著位置。
    公公伸手一招就有兩人要來抱過淼淼，淼淼忙地抱緊爹爹的脖頸。
    “元帥。這--”那公公詢問地看向代振山，代振山擺手示意無妨，親自抱著淼淼登上樓去。
    淼淼趴在爹爹的肩頭，衝走在後麵的公公惡劣地吐了吐舌頭，還覺得不過癮，做了個鬼臉。代振山大掌拍了下淼淼不老實的圓滾滾的一團肉，淼淼才罷休，一把埋進爹爹的肩窩裏，不聞其聲地奸笑著。
    再上樓去，又出來一事務總管。看見趴在代振山身上的淼淼有些驚異，可很快就掩飾了過去，衝代振山行過禮率先引路去了。
    代振山看著那總管附在當今聖上耳邊敘敘說話，麵無表情地放下淼淼，行跪禮。
    “愛卿辛苦了。”皇帝雙眼虛浮，嘴唇發紫，麵上有些浮腫坍塌，是縱酒笙歌之相。皇帝嗬嗬地笑了幾聲親自來到代振山麵前將他扶起，眼睛掃過一旁不知所措的淼淼。
    “這小娃娃想必就是愛卿之女了吧，長得倒也水靈。”說著伸手去摸淼淼的臉蛋兒，淼淼隻覺得那雙手冰涼滑膩，像蛇一樣令人難受。淼淼向後退了幾步，代振山卻從她背後固定住一隻手，淼淼求救似的看向代振山，代振山無動於衷。
    “小娃娃，要不你當我兒媳婦吧，朕的兒子可是多呢。”皇帝開玩笑似的一句話引來旁人倒吸一口涼氣。
    “不行，我還要回家呢。”淼淼脆生生的一句話再次讓旁人驚呆，公然反駁皇帝前無古人。
    “嗬嗬，這可難說，你說你嗎？愛卿？”皇帝和代振山目光交流，代振山微笑未答。
    “朕瞧著愛卿趕路也累了，就先回府邸歇著吧，今晚朕設宴為愛卿接風洗塵。”說罷又用渾濁的目光瞧著淼淼：“這娃娃也來吧，讓朕幫你介紹介紹朕的好兒子們。”
    接著又是一大串繁雜的禮節，皇帝終於回宮了。淼淼一直趴在爹爹肩上，看城下黑壓壓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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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淼淼，坐好。”代振山看女兒一副猴子樣左瞧瞧右看看便出聲要求。
    “爹爹，淼淼無聊。”淼淼不甘願地老實坐下，“淼淼想弟弟了，要不然蕭洪也行，這裏每個人都怪怪的，像木頭！”
    “待會兒就好了，先坐好，要不待會兒不帶你玩。”代振山說。
    “爹爹你說話不算數！”淼淼不服氣。
    “是誰說話不算數哩？”嬌柔的女聲傳來。來人一身紫色綾羅，梳著高高的髻，簡單一根碧色玉釵裝飾著如墨的黑發，麵似桃芙，眼若含煙。淼淼抬頭一看，“哇”的一聲叫出來。
    代振山一把揪下坐在椅子上驚歎的淼淼叩頭謝罪：“微臣教女無方，在顏妃娘娘麵前失儀了。”
    “嗬嗬，姐夫何必如此多禮，都是自家人啊。”顏妃親自扶起二人，牽過淼淼的小手，蹲下身，頗為感歎地摸了摸她的笑臉，說：“淼淼長的這般大了，越來越有姐姐的眉眼了，可惜……”
    “娘娘。”代振山出聲打斷，淼淼奇怪地看了看倆人，稚嫩的聲音響起：“娘娘的姐姐是誰，是母親麼？”
    “淼淼乖，來，叫小姨。”
    淼淼眨巴下大眼，看看爹爹麵無表情，又看顏妃一臉期待，囁嚅道：“小姨。”
    “淼淼真乖。”顏妃滿意地笑了，再次揉了揉淼淼的圓臉，才站起來，對代振山說：“我也是沒見過淼淼才想要姐夫你帶她來讓我瞧瞧。”看代振山仍然麵無表情，顏妃自嘲般笑笑，“姐夫大可不必如此防我，我並無惡意。淼淼如此可愛，我怎舍得傷她？況且，淼淼可能會是我皇兒的媳婦呢。”
    “娘娘嚴重了。”代振山的語調平平，對顏妃的話沒有多少感覺。
    顏妃再次彎身對淼淼說：“淼淼，這可是你第一次來皇宮吧，想不想出去轉轉？”淼淼蠢蠢欲動，可礙於爹爹不敢馬上答應，偷眼瞧著爹爹的臉色並無多少不滿，還微微頷首，淼淼歡呼一聲，連忙答應。
    “書潼，仔細地帶著淼淼小姐去禦花園逛逛吧。”
    一清秀的宮娥應聲前來抱起淼淼，帶著她出門去了。淼淼走到門前，轉身看爹爹，隻看到爹爹和那位小姨在說話，聽不清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