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一二二章 夜獵土匪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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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深夜,南寧市區一片沉寂。街上的燈,隻三三兩兩的,鬼火一樣忽閃著。
突然,一條人影從貴子巷竄了出來。微暗的燈光下,隻見此人神情惶恐、麵帶血汙,一雙陰辣的三角眼正閃著一種絕望。而他的兩隻手腕均在滴血,哆嗦地發著抖。
目光投向街頭,他希望日軍的巡邏隊能及時出現,以救他一命。
然而,街頭也是靜悄悄的,並沒有傳來日軍巡邏隊的腳步聲。他不禁一臉茫然。日軍自1939年11月24日下午攻陷南寧之後,就開始了全城戒嚴。這隻不過才十來天,難道就解禁了,沒了巡邏隊了?
身後突然傳來嗖嗖之聲,雖然輕微,卻聲聲催殺著他這個十萬大山的土匪頭子。一聲長歎,他禁不住絕望地道:“天要滅我徐英佐了。”
嘴上絕望地說著,腳下仍不甘心地跑了起來。
腳步虛虛,氣喘籲籲,徐英佐恨不得爹娘多為他生出兩條腿來。
生出這個念頭,他就慚愧不已。假假的,他徐英佐也是自小習武,一手螳螂拳打得十萬大山無敵手,從而穩坐十萬大山土匪司令之位。雖說這司令是他自封的,卻是一跺腳,十萬大山的石頭也要顫幾顫。
五月中旬的時候,美智子一聲“徐司令”的嬌喊,那嗲聲嗲氣立馬令他身骨酥軟,也不管岡本在場,一把就摟住了美智子的纖腰。
岡本對他笑笑:“隻要徐司令肯合作,到時南寧的女人都是你的。”
合作的條件很簡單,就是要他徐英佐的手下為日軍帶路。
對岡本,徐英佐有很好的印象。岡本幾次來拜山,從來都不空手而來,捧上金子自不必說,幾十挺機槍更是鞏固了他在十萬大山的地位。此外,岡本還送給他一個情報,使他出奇不意地伏擊了對手,解除了心頭之患。
岡本對他有恩,他不能無義,便爽快地答:“沒問題。”
“徐司令就是爽快。”美智子坐到他的大腿上,肉麻地誇道。
和美智子來了幾回床第之歡,令徐英佐念念不忘的,便是美智子一身的白肉。
據他所知:11月9日,日軍的全部進攻部隊已經在三亞港集結完畢,第21軍司令官安騰利吉中將親自到三亞指揮。13日,艦隊從三亞啟航。14日,先頭艦隻抵達北海,以10餘艦發動佯攻。駐守北海的175師一個營,給予日軍以回擊。軍事當局竟然懵懵然的,命令防衛部隊徹底炸毀北海市,也來個焦土政策。隻因指揮北海保衛戰的國軍第46軍175師第524團團長巢威感到日本軍並非要在北海登陸,沒有采取行動,從而避免了對北海的徹底破壞。當晚,日艦停止對北海的進攻,轉向欽州方向。防城企沙、龍門兩地各一個營抵抗一天後便敗下陣來,日軍登陸。在欽縣犁頭嘴作防守的連長,報告給新編第19師55團黃廷才團長,黃團長竟然認為這是日軍慣常的騷擾而已,不必認真。結果毫無戰鬥準備的新編第19師所屬部隊全線潰敗,日軍順利登陸。
戰至17日,日軍占領欽州、防城,並立即分兵北上。徐英佐的手下組成了許多便衣隊,為日軍作先導,使日軍加快北進速度,22日傍晚便抵達南寧市邕江南岸。
日軍攻入南寧之後,岡本還特地為徐英佐慶功,並說南寧屬於他了,不必再回十萬大山做山大王了。
果然,岡本說話算話,任他們在南寧奸殺擄掠,過著十分威風的日子。
這天晚上,當他和幾個手下在酒樓吃足飲飽之後,已近半夜,但他的精神相當好,心中熊熊燃燒著一團欲火。手下的刀疤仔很會察顏觀色,立馬對他耳語:“貴子巷有一對雙胞女,包司令喜歡。”
“嘿嘿,真的?”徐英佐馬上雙眼放光。
“真的,水嫩嫩的。”刀疤仔道。
於是,他們幾個人便來到了貴子巷。
這貴子巷不生貴子,多生女。
仍在戒嚴,巷子兩邊的屋門、院子門緊閉,巷子裏空無一人。
走到一間民房前,刀疤仔悄聲對他道:“到了。”
一人守在院子門口,其餘的人則“嗖嗖”地躍上院牆。
悄無聲息地入屋,手刃了主家夫婦,徐英佐徑直撲入雙胞女的房間。雙胞女猛地驚醒,張嘴欲喊,他將手中的匕首一閃,低聲喝道:“不許出聲,否則要你們的命。”
雙胞女嚇得渾身哆嗦,縮在牆角。
手下為他關上門,守在門外,他便迫不及待地爬上床……
當他撕掉雙胞女的內衣,正要壓向其中一個的時候,門外傳來一聲輕微的“啊”。他心頭不禁一顫,脊梁就像被黑洞洞的槍口對著似的,趕緊翻身下床,破窗而出。
腳還沒落地,他本能地就去摸槍,但手剛到腰間,右手腕“嗤”的一聲射入了一支鋼釘,頓時血流如注、疼得鑽心。
腳立馬落地,顧不上疼,拔腿便跑。
“哼,還想跑。”範庭蘭邊道,邊扭頭望了身邊的龔破夭一眼。
“追。”龔破夭迸出一個字。
雙雙飛窗而出。
跑在巷子裏,徐英佐才感到大事不妙——
不但身後有追逐的嗖嗖之聲,巷子兩邊的屋頂也若隱若現地閃著七八條影子。
但七八條影子隻對著他若即若離,似乎都不急於要他的命。
槍聲。
對,隻有槍聲才能引來日軍的巡邏隊。
顧不了那麼多了,徐英佐伸出左手又要拔槍。
也是“嗤”的一聲,一支鋼釘又插入他的左手腕。
立馬,他就變成有槍也不能使了。
唯一能讓他逃命的,就是雙腳了,他禁不住絕望地道:“天要滅我徐英佐了。”
但求生的本能仍然令他張大嘴巴,欲高聲喊救命。
嘴是張開了,聲音卻出不來。
隻聽見“嗖”的一聲,一團肉實實的東西已經射入了他的嘴巴。
他感到肉團仍暖著,充滿血腥,從形狀上感覺,像是半隻人的心髒。
眼一黑,他差點沒暈過去。
不用說,他的手下被人挖心肝了。
鬼,難道我遇著鬼了?
好不容易吐出嘴裏的半隻心髒,徐英佐的臉又“啪啪”的兩聲響起,像被人狠狠地扇了兩個耳光,竟然是兩隻眼球。
挖心、剜眼。令他感到無比恐怖。
這是徐英佐平生第一回感到恐怖。
手腕被釘了,臉被打了,而他連對手是什麼樣子的都一無所知。對手的身影神出鬼沒——說有,看不到;說沒有,又分明緊緊地包圍著他。
動一動都會受到懲罰。
他便不敢做出半點反抗的動作,隻能死命地跑。
跑了幾條街,竟然沒遇到一支日軍的巡邏隊。徐英佐不由絕望至極,幾乎就要放棄逃跑了。
“南寧的女人都是你的。”岡本的聲音突然在他的耳邊響起。
眼前立馬一亮,徐英佐不由大喜過望——
他看到了岡本的特工總部。
我真是跑暈了頭,差點連自己主子的總部都忘記了。
對,就將對手往那裏引。以岡本的精明,肯定會設暗崗暗哨的。
嘿嘿,天不會絕我。
徐英佐神情一振,突然加快了腳步。
身後的嗖嗖之聲卻好像沒有了。
街道兩邊的屋頂,似乎也沒了那些影子。
嘿,他們知難而退了。
雖說岡本總部的門前掛著的是大和貿易有限公司的牌子,但許多被抓進去的抗日分子,都是直著進去、橫著出來的。那陰森恐怖的氣息,足以讓人震懾。對手並非等閑之輩,豈會不識時務?
眼看就要到岡本總部的門前了,徐英佐樂得幾乎是屁顛屁顛的,嘴裏差點沒朝夜空大喊: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當然是希望說給對手聽。
到了門前,他抬手拍門——
手背驟然一麻,一支鋼釘穿手背而過,將他的手牢牢地釘在了門上。
“啊”的一聲痛喊,話音還未落,後脖子就一熱,一條尺長的鋼釺便“嗤嗤”而入。他分明聽到了頸骨“哢嚓”的斷裂聲,喉嚨“卟叭”地破裂。繼而“嗵”的一聲,鋼釺插入門板,將他的脖子緊緊釘住了。一股衝力令他的額頭、鼻子碰向門板,鼻頭骨“哢啦”一聲也斷了。
當徐英佐的左手正亂飛亂舞的時候,龔破夭的袖箭也到了,也是“撲嗤”一下,就將他的左手釘在了門上。雙手正好被釘成一個投降狀。
這殺人,哪有這般藝術性的哦?
徐英佐氣絕前那一刻,眼裏飄動著的,仍然是美智子那一身肉白。隻是肉白的美智子,對著他的已不是一臉的嫵媚,而是一臉的譏嘲:你這個山大王,像隻懶蛤蟆吃了我這天鵝肉,就以為自己能玩轉乾坤啦?
眼前一黑,徐英佐才感到美智子的絕情。自己在日本主子的骨子裏,不過是一條可驅可使的狗。岡本對自己的小恩小惠,就像是誘惑自己去撲火的肉包子。
蠢蛋。
這是徐英佐對自己最後的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