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九十二章 嗜血嚐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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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西飄了一會,彭壁生就有點氣喘籲籲,遠遠地落在範庭蘭身後。見範庭蘭的雙腳踏在山地,就象醉踏蓮花的醉仙一樣飄逸,根本沒有慢下來的意思,彭壁生就急了:“老範,你能不能慢一點走?這麼急,趕著去進洞房啊?”
“是啊,傣族姑娘與我三生有約,此時不趕,更待何時?”範庭蘭笑說,醉飄飄的身子,一時象樹上的葉片,一時象纏樹的青藤,令彭壁生眼花繚亂。
“想得美吧你。你當自己是水上漂的浪子,那麼吸引人啊。”彭壁生知道他生長在長江邊,生在蘇東坡的文赤壁,故而這麼說。
“浪不浪子,你暫且不用急著說。但長江之水天上來,倒是你們家鄉那條梅江所不能比擬的。”範庭蘭開心地道,“不過,聽說你們的客家山歌挺色情的,說句老實話,當兵之前和多少個姑娘對過山歌啊?”
“嘿嘿,終於良心發現,知道我彭壁生還有長處了?告訴你,和我對歌的姑娘都是百裏挑一的。別看我胖,但我是人胖,歌聲卻動情。我站在梅江頭唱一唱,你妹妹在長江尾都會升帆追我而來。”
一吹開牛皮,彭壁生就來勁了,趁範庭蘭的雙腳慢了一點的工夫,便追了上去。
聽著他的氣喘,範庭蘭不由地回頭笑道:“看你氣喘得象牛,唱出的歌肯定也是牛叫一樣的。如果我妹妹聽到,絕對會對我說,‘哥,哪來的大水牛啊,買回來耕田應該不錯。’”
“哈哈,這麼說,你妹妹肯定冰雪聰明的,要不她怎麼知道我為她做牛做馬都願意啊?”彭壁生很開心,仿佛看到伊人在水一方。
“喲,多一廂情願啊。問題是——”
“是什麼?要三千大洋做聘禮?”
“這倒不必,真有情有緣的話,我們範家是不在乎這點小錢的。問題是,買回的公牛,第一時候就要把它閹掉。”
“這太過分了吧?”彭壁生瞪大雙眼,“恐怕也隻有你們範大戶人家,才會做得這麼絕。”
“沒辦法啊,田多,需要牛踏踏實實地耕田。要不,老是發情逃生,我們家的田誰耕啊?”
“說真的,老範,你家到底有多少田?”
“不多,就三千五百畝。”
“暈,夠我耕的。”彭壁生不禁咂舌,他家的田可隻有老範家的千分之一。
“但那是鹹豐年代的。”範庭蘭嗬嗬笑說。
“哈,原來是個破落戶。”
“瞧你,多勢利?不想做我家的牛了吧?”
“那倒未必。爛船還有三斤釘,何況你妹妹是大戶人家之後,肯定不失大家閨秀之風韻。琴棋書畫當是一樣不少吧。”
“琴是彈得不錯,就怕是對牛彈琴。”範庭蘭道,身子一飄,就飄上了一棵大榕樹,坐在樹丫上,從屁股兜裏掏出一隻扁扁的銅酒壺,擰開蓋子,滋滋地喝了起來。
望著高高在上的範庭蘭,彭壁生不由地雙眼放光,盯著那銅酒壺:“即使你妹對我對牛彈琴,你也不能獨自貪杯吧?”
“嗬嗬,我可沒拒絕你啊,等著你往上跳哩。”範庭蘭笑道。
撓頭。
這地上到樹丫,足有一丈多高,真難為他了。
彭壁生一急,脫口便道:“你這不是要拉牛上樹嗎?”
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前前後後他都當自己是牛了。前麵的牛還不錯,是甘為心上人所做的,幸福;這後麵的牛,則就是笨牛了。
笨笨笨。
“沒事,沒事,來點牛氣衝天,不用我拉,你就能衝上來。”範庭蘭樂道,故意搖搖酒壺,“再不抓緊,這酒可就沒嘍。”
話音剛落,範庭蘭已驚訝不已——
隻見彭壁生突地就跳了起來,在半空中還哇哇鬼叫著:“老範,救命。”
聞聲,範庭蘭目光四射——
四周靜悄悄的,既沒有日軍空降的特種兵,也沒有西南虎的蹤影。
救什麼命?
彭壁生卻雙手吊著樹丫,雙腳亂蹬,惶恐地道:“腳,我的腳。”
範庭蘭望向他的雙腳。
雙腳沒什麼啊,倒是亮鋥鋥的美製軍靴沾滿了汙泥。
“你的腳有鬼啊?”
“不是鬼,是、是青、青蛙。”彭壁生急道。
青蛙?哪來的青蛙?
沿著彭壁生的雙腳往下望,範庭蘭終於看到彭壁生原來站著的地方,有兩隻拇指大的三角形的麻點蛙。
難道他彭壁生怕青蛙?
“壁生你怕青蛙?”範庭蘭差點沒大笑起來。
但他哪裏還笑得出來?
感到頭頂一寒,一股寒嗖嗖的氣息,頓然從頭頂穿到了他的腳板心。
更要命的是,他分明聽到了蛇舌子發出的噝噝聲。
一條名叫過樹龍的蛇正從他頭上的樹枝伸下長長的身子,蛇舌噝噝著。
身子一驚一軟,範庭蘭整個人叭嗒一聲掉到了地上,壓得兩隻麻點蛙“叭叭”兩聲就腸肚四濺,當即喪命。
“嗬嗬,不錯,不錯,老範你以身相救,我彭壁生沒齒難忘。”彭壁生高興地道。
但見範庭蘭目光驚惶地望著他的上方,便知情形不對,趕緊抬頭望——
過樹龍的身子仍在樹枝上吊著,發出噝噝之聲。
“哈,美餐,美餐也。”
彭壁生邊說邊身子往上一翻,站在樹丫上伸手一抄,就捏住了過樹龍的脖子,用力一扯,就將它扯了下來。這蛇足有腕口粗,近兩米長。
“快扔、快扔掉。”範庭蘭急喊。
彭壁生衝他一笑:“傻瓜才扔。”
“你——”範庭蘭急得說不出話來。
嗬嗬笑著,彭壁生跳下樹丫。
範庭蘭見他往自己身邊跳,就地打了十八個滾才站起身,滿臉驚惶地站著。
彭壁生站定,才對範庭蘭笑道:“哈哈,你竟然怕蛇,那你就別笑我怕青蛙啦。咱們扯平。”
“青蛙怎麼能跟蛇相比?”範庭蘭覺得不公平。
“一筆寫不出兩隻怕字,都是怕,哪管是怕什麼呢?”彭壁生振振有詞。
範庭蘭想想,覺得彭壁生說得也對。
彭壁生抽出匕首,“嗤”的一聲就將過樹龍的尾巴削斷了,蛇血噴湧而出。他又抓住蛇尾,頭一低,嘴一張,就含住蛇尾,拚命地吮吸蛇血。過樹龍則拚命地扭動著身子。
生吮蛇血。範庭蘭遠遠地望著,感到頭皮發麻、雙腳發軟。
吮罷,彭壁生還伸出舌頭,舔唇上的蛇血,真是滴血不漏。
鬆開蛇尾,過樹龍的身子已變得軟綿綿的,垂成了一條軟藤。
彭壁生的匕首一揮,又是“嗤”的一聲,過樹龍被開了膛、破了肚。插回匕首,彭壁生肥嘟嘟的手指竟伸入蛇肚,將一顆綠色的蛇膽取了出來,往嘴裏一丟,“咕”的一聲就吞了下肚。
該將蛇丟了吧?範庭蘭望得心驚膽戰。
哪裏想到,彭壁生又頓然出手,“嘶”的一下就將過樹龍的皮削了下來,烏黑的過樹龍立馬成了白玉,晶瑩而剔透。
白玉的身子仍在扭動。
範庭蘭再也忍不住了:“壁生,你不要這麼殘忍行不行?”
“嗬嗬,別這樣說,這可是上天賜給我們的一頓山珍美味哩。”彭壁生樂滋滋地說,一邊就用匕首削斷了蛇頭。
“你還要吃它啊?”範庭蘭感到不可思議。
“當然啊,燒烤著吃,下酒最好哩。”彭壁生樂道,將蛇身掛在旁邊的一棵小樹上,然後去找幹樹枝。
“鬼才吃你的蛇。”範庭蘭望著彭壁生的背影道。
“吃不吃,等會你就知道了。”彭壁生連頭也沒回,便答。
唉了一聲,範庭蘭的雙腳真軟了,便轉過身一屁股坐到地上,望著寂靜的林子。
當噼叭的火聲響起時,範庭蘭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隻見彭壁生將蛇切成一截截,放在一塊蕉葉上。切罷,便用匕首插著蛇截,放在火上烤。
成野人了。搖了搖頭,範庭蘭心道。
不一會,一股獨特的香味,隨風而至。
“老範,過來吧。”
“不過去。”
“嚐嚐你就知道什麼才是山珍了。”
“不嚐。”
“好酒仍需山珍伴啊。”
“你自己伴吧。”
“真的不想試試?”
“堅決不試。”
“那別怪我獨吃了。”
“鬼才怪你。”
哈哈,彭壁生大為開心,胃口大開,五六斤重的過樹龍竟然讓他吃得隻剩下了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