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幾多愁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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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毓兒。你醒了!”
    唐嶽陽那昏暗的臉龐露出一絲真正的笑容,卻瞬間消失,狠狠心,從懷裏掏出一塊破碎的瓷片。看著瓷片,他陽癡癡的笑著,月光透過窗沿照射在上麵,反射出一種詭異的光,似乎還有些水珠遺留在碎片內,映襯出些許倒影,抬頭,他正視唐毓,抽搐了一下嘴角,算是微笑。
    “父王!”
    莫非父王想要自裁不成!!!
    唐毓急忙支起身子,想要搶過他手中的瓷片,扯動了流血的傷口,疼的他猛然皺緊眉頭,卻見唐嶽陽閃身把手放置身後,唐毓手停在半空中,看著父親,那清目盡是痛楚。
    唐嶽陽坐在榻邊,盯著他,半天不說話,一旁的小太監瑞祥知道主子有話說,急忙走到門口,靜靜的侯著。
    唐嶽陽依稀記得自己要用多大意誌力能站在原地不動,明白這個世界上,男子對男子的誘惑力,而那個程侍衛。。。
    原本端來湯藥,是為了毓兒好,但他的舉動,自己全部看在眼裏!
    還有那檢查衣服時肩頭的咬痕,曆曆在目!!!
    自己不知道如何說出口,剛嚇的自己魂飛魄散,自己不敢想象如果毓兒有個好歹,自己還能否活下去,而他疼如自己疼百萬倍!
    從恐懼中回轉過來,本該是高興之事,而兒子也剛痛楚中減輕少許,卻還煎熬在其中,做父親的怎麼能給他在添加傷口,可自己畢竟活了五十多年,作為皇帝,甚是失敗,而他自己見的多,想的也深遠,宮廷的險惡他更加明白。
    “得子如你,上天眷顧,為父知道江山終究會毀在我手裏,也想聽從你的勸告用奸臣,遠小人,萬事以黎民百姓為福祉,卻改不了那脾氣秉性,君王執政就該享受,如若不然,何必做君王?!事到如今,害你至此,我真是後悔莫及!”
    “父王,”唐毓忍著針刺般的陣痛,搖頭道,“和您無關,您從小對孩兒疼愛有加,多番嗬護,江山——”他把手放在父親手掌上,“既然享受過,也失去了,現在就不要在自責,於事無補。”
    眼光一轉,唐毓看父親剛要開口,又接著說,“雖然受此急刑,傷及身體,卻沒什麼打不了的。況且孩兒有您。”
    “可是!”
    唐嶽陽眯著眼睛,似有難言之引無法說出,遲疑了半響,猛然從身後把手裏的瓷片舉在臉前,唐毓低眼看看,感覺抓著手心的手指異常的寒冷,比自己還冷上三分。
    “毓兒,為父不是要自我了斷,對你更加不舍,隻是我有句話要問你。”
    緊張之感頓時減下了心頭,知道父親不會做傻事,那疼痛似乎又占據上風,唐毓眼前一亮,回答道,“孩兒絕不隱瞞。”
    “那個小畜生於我們有國仇,現在有了家恨,而李德福帶你去了什麼地方,你遇到了什麼事情。”
    “我。。。”
    雖說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屈辱確實是自己自找的,可麵對至親骨肉,可自己怎麼說的出口,唐毓一時語塞,左右為難起來,而唐嶽陽看在眼裏,便猜到了半分。
    “他對你做了苟且之事?!”
    搖搖牙,唐毓脫口而出——
    “父王,不是您想象之中的情形。”
    不是刻意隱瞞,卻不得不瞞,唐毓有些想笑。
    身體疼痛有時候是好事情,至少可以使人不去想不願想起的,而聽父親這麼一說,唐毓的腦海便回憶起那不堪的一幕幕,臉色瞬間變的通紅!
    那自尊好像被一層層剝下,口腔蔓延的血腥氣息,痛徹心扉的難看和尷尬,還有無法用言語說明的傷痛,與現今疼痛不同,卻使人窒息!
    傳言唐嶽陽每次微服出巡,遇到年輕男子便會強行帶進宮去,而宮中之人隻要他皺皺眉頭,便有性命之憂,刑法更是層出不窮,花樣百出,各地官員為了阿諛奉承,每年都在地方挑選年少美麗男子獻給皇上——
    不惑之年的子,自然愛如珍寶,自從那呼帝俄國王子率領使團來朝交流拜見以後,唐嶽陽便為兒子打造了一麵銀色麵具,那王子看在毓兒身上的目光,似乎留戀的太久,而唐嶽陽深知男子若如皎月清風一般會招來多少禍端,況且他額頭那顆朱砂更是引人注目!
    “毓兒,你可知父王為何從小叮囑你佩戴麵具。”
    自己不是女子,卻要遵循父命把容貌隱藏在麵具之下,唐毓本是極不願意的,曾想辦法把它弄壞,但每次父親都言辭激厲,自己不想為這小事情弄的不愉快,時間長了也就習慣,如今他這麼說,自己又怎會不知道,
    隻是,總覺得他是多慮。
    女子以色引人垂憐,男兒以才引人注目,自己身為太子,應該以智治國,得天下百姓垂青才是,隻是父親從不叫自己參與國政,對於父親的脾氣,他也是極其了解,即使是自己的兒子,忠言逆耳也是不會聽從的吧。
    唐毓看父親把瓷片往前一鬆,在空中形成一個光線,停在自己臉前!
    “你還記得很久呼延灼王子嗎,他曾經提出兩國友好,請你去呼帝俄參觀,為父深知,此去他的歹意,你一旦去了是絕對不會放你回來,至於他的心,朕更清楚,我國小勢力單,卻不能順了他的意,他卻以撕毀和平條約為由強迫我。”
    短笑幾聲,唐嶽陽借著說,“國家可以不要,兒子卻不能不要,雖耗盡心力,最後把他打了回去,那麵具,便不能不要了。”
    “十年前兩國的戰爭,原來是因為這個原因。。。”
    那場戰爭,國力大減,而自己居然是戰爭的始原,說來真是可笑,此時他卻笑不出來,終究明白,那瓷片,父親並不是用他來自殺的,而他真正的目的,自己也心如明鏡一般。
    如此也好。。。
    “毓兒,現在朕不在是九五之尊,如果再來一個呼延灼,朕便無法在保護你,你這麼樣子,朕——”
    看他左右為難,唐毓忍住痛楚,微微一笑,“孩兒已經長大了,以後就叫我保護您吧。”
    “你怎麼保護朕,我們現在已經到了絕路了!”
    說罷,唐嶽陽那淚水順著眼框流出,手微微顫抖,唐毓勾勾嘴角,望向窗外,眼如寶石。
    “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好的壞的,都將結束
    ——而山確實到了盡頭,那路卻無人修建
    ——花已經落下,雖然已是初春
    ——無人知道。。。
    ——那萬物,會不會複蘇!
    但,人,總要有希望!
    “你不要勸父王,今後,那個小畜生還不知道對待我們。我無所謂,倒是你,他對你做過的事情,一定會變本加厲的!”
    “不會的。”唐毓聲音低了下去,卻加深了微笑,而在唐嶽陽眼裏,這個笑容太過淒厲,像是說給自己喃喃細語,也似回答父親,他否定著,卻在心裏有個聲音與自己相反。
    “他對我不會再有興趣。”
    “你又不是他,怎會知道?還有。。還有那個侍衛長!在喂藥時候我就看出來了,現在連李德福這個畜生都在我們頭上作威作福,朕。。。所以。。。父王決定。。。”
    實在說不出口,唐嶽陽狠狠心,冰涼的瓷片挨上了唐毓的臉頰。
    “原諒父王。”
    看著他那幾天已經白了半邊的發髻,唐毓握住他下垂的左手,唐嶽陽的手顫抖著,遲遲沒有動靜,唐毓可以感覺那瓷片碰撞在自己臉上,細小的疼,卻沒有劃破皮膚。
    自己跟隨李德福去見淩塵楓之時,父親喊了什麼,自己記得一清二楚。
    他說。如果去見他,還不如受斷筋之刑!
    如果知道此去受此侮辱,自己寧願就在這大殿裏受那刑法,而此去,也使自己明白了一些事情,猶如清水澆頭一般。
    父愛如山,無以為報,他所做的全部是為兒女考慮,況且自己根本在意容貌,有幾道疤痕又有什麼關係呢?!
    十年前,有人如事說——
    “帶著麵具,真是笑死人了,我身上傷痕無數,才是男人的證明,哪裏像你錦衣玉食,沒有經曆過苦難,所以才會患哮喘之症!”
    那人說,“偷偷告訴你,別人說你長的極醜,才戴麵具,我爹說看了你容貌的,就會被殺頭,看你父親那樣子,自然好看不到哪裏去。我也不想犯險”
    自己是如何回答的,笑容隱藏在麵具之下,默不作聲。而他指劍向天,自言自語。“我淩塵楓再次發誓,他日我定要作出一番事業給你看,到時候,我會站在你麵前,看誰能左右我的性命。”
    北風吹過,紅袍飛揚,那單鳳眼裏盡是堅韌,當時便知他不是池中之魚,總有一天要飛上天空,或是當朝將軍,或是。。。一國之君。
    現在看來,自己眼裏果然不錯。
    瓷片顫抖的更加厲害,唐毓閉上眼睛,他深知父親下不去手,抬起無力的左手,抓住那拿著瓷片的手,向下使勁!
    唐嶽陽大叫一聲,跳了起來,猛然把那瓷片向後甩去!
    突如其來的動作,把他嚇的魂飛魄散,扔掉瓷片,唐嶽陽急忙捧住唐毓的臉,還好沒有任何劃痕,忽然一種慶幸的感覺使他想要大叫,以發泄積壓的情緒,卻全部咽進了肺內,看那唐毓隻是微笑,卻好似清風吹進他的心裏。
    到了這步田地,為何他的眼神裏還有那溫和平靜如湖水?!
    “我下不去手,我下不去手啊!”
    聲淚俱下,他不再看唐毓,仿佛在逃避著什麼,猛然之間,唐嶽陽覺得自己根本不配做父親,甚至一個好的國君——
    忽然之間,唐嶽陽一掌打在自己臉上,聲聲帶響,唐毓一見不好,急忙抓住他的手——
    “父王!”
    “我怎麼會想去傷害你,我糊塗了?!!”
    唯一一支蠟燭燃盡,屋子隻能借著月光看到一絲光亮,四周依舊黑暗,唐毓看不清楚父親的臉,可是他那含淚的眼在微弱的光芒中瑟瑟發亮,而自己也不必笑給被人看,他放下嘴角,咬住嘴唇,那腳傷的疼痛雖然有藥物的壓製,卻還疼的明顯。
    “唐毓就是變成低等之人,也不會任人宰割,雖然我自尊不負存在,也會把它重新撿垃起來。生我如此,我便是如此,請父王放心。”
    曾經對他說過,你放心,他何曾知道,虎毒不食子,皇上絕對不會對自己不利,而這樣,卻害了他一生的摯友!
    或許這樣的遭遇,正是自己虧欠的債而已——
    如是這樣,自己便心甘情願了。
    有些東西,真的可以重新拚湊在身體裏?!
    如果自己說看透愛情,會不會太危言聳了。
    梅大哥曾言,自己不像生在帝王之家,有一份灑脫和寧靜之氣,又似生在帝王之家,骨頭裏存在那玩世不恭的霸氣,而自己卻認為,早已笑看一切變故,笑看人生,看到世事變化,今日,卻怎麼也笑不開了。
    認為什麼都進不了自己的眼,而眼裏,就隻有他而已。
    再無人說話,卻感覺不到寒冷,忽然,他感到父親碰了下自己的手卻猛然收回,唐毓急忙回握,向後靠了靠,聽那一聲聲歎息,卻隻能裝作不知,安靜,如睡著般寧靜,卻無眠。。
    飛絮飛花何處是
    層冰積雪摧殘
    疏疏一樹五更寒
    愛他明月好
    憔悴也相關
    最是繁絲搖落後
    轉教人憶春山
    湔裙夢斷續應難
    西風多少恨
    吹不散眉彎。。。
    他不曾知道
    那年梨花飛舞時節,自己便傾心於他。
    但願他,永不知道。
    忽然,外麵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站在門口的瑞祥急忙打開門,卻被來人推到一旁去,唐毓正要坐直身子,卻人按住——
    唐嶽陽站起身來,擋在自己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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