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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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人生若隻如初見。
可是如果連初見也不曾有,是不是,就不會留下這般苦楚的結局……
春花散盡,紛飛的亂紅零落成泥,燕子呢喃,傾瀉著繾綣的萬種柔情。
湖畔的芙蓉又要開了。
隻不知,今昔擷花之人,又將會是誰?
一場大病,讓墨楚漓重新回到了藍海月的身邊。
仍舊是那般的溫和,仍舊是那般的寵溺。
幾次欲落筆的分離,卻在他明媚的笑顏下生生地收回。
墨楚漓,溫柔如你,叫我該如何離開……
一紙請柬,打破了聽水榭寧適閑暇的下午。
此月十五,是希羅公主琉蘇十九歲生辰,行宮設宴,誠邀墨楚漓王子以及那位大病初愈的少年。
邀請自己倒也平常,隻是拉上小魚做什麼?
隱約的不安湧上心頭,卻也無法拒絕。——已然爽約一次,一而再的話,隻怕希羅王室的顏麵也不用要了。
但是,身體剛剛有起色的小魚,還是不便拋頭露麵。周旋在那勾心鬥角、波瀾暗湧的權宜爭鬥中,隻怕自己難以保護得萬無一失。
思來想去,一個主意湧上心頭。
當晚,一封拜帖送至希羅行宮。
——王子墨楚漓願盡地主之誼,於海岸別宮宴請琉蘇公主,以慶芳辰,同時也為出遊一事設酒賠罪。
冠冕堂皇,天衣無縫,讓人無可拒絕。
攬過藍海月的瘦削肩膀,墨楚漓狡黠一笑:“來者不善。至少,在咱們的地盤上,她不敢怎麼樣。”
藍海月依在他的胸前,感受著他有力的心跳,靜默神思。
她是即將與你成親的女子,你又何苦,為了我,考慮至此……
墨楚漓,你心中,究竟在想些什麼,我又不懂了……
十五的圓月當空,照盡世間的善惡美醜。
俯覽著眾生的悲苦,卻依舊靜默不語,袖手觀瞻。
別宮奢華精致的宴廳,朱華流翠,珍饈頻傳。
盛大的生辰晚宴,饕餮得像瓊宮的夢境。
隻不過,席間的兩人臉上表情平淡,推杯換盞間,仿佛一切皆是於己無關。
夜色深沉,笙收鼓偃,一場富麗非凡的宴席,終於告一段落。
墨楚漓不勝倦怠地飲下又一杯酒。
真是,無聊的一晚啊……
“王子,”琉蘇猶豫再三,還是開口,“琉蘇有一個不情之請。”
“哦,”墨楚漓拿出彬彬有禮的姿態,“公主有話不妨直說。”
王子,公主。
多麼美好的兩個詞,多麼諷刺的兩個詞。
時至今日,即將結為連理的你我,依舊隻能用這般生疏的稱呼嗎?
收拾了心中的傷感,琉蘇溫婉一笑:“此等宴席實在無趣,琉蘇鬥膽,請王子月下小酌如何?”
話已說到這個份上,想拒絕卻也無法。
墨楚漓微施一禮:“如此,公主雅興,墨楚漓不勝榮幸,自當奉陪。”
“還有……”琉蘇的貝齒輕咬朱唇,“不知可否,同邀那少年一道。”
墨楚漓微微皺起眉,未置可否。
琉蘇緊張地等待著,見他半晌不語,隻好拿出父親教她的說辭:“王子不必多慮,琉蘇隻是單純想見一見,那位能讓王子舍下棲霞之旅的少年,究竟是什麼樣子……”
言辭委婉,卻一針見血,正中要害。
無法,隻好應允:“既如此,墨楚漓便替他謝公主抬愛了。”
寂月無聲。
一方石桌,幾盞淡酒,各懷心思的三個人。
琉蘇偷偷打量著那個略顯拘謹與不安的俊俏少年。
黛眉輕掃,肌膚瑩白,小巧的鼻尖與櫻唇,配上明澈的海藍色雙眸,一張無瑕的麵容虛幻得不似凡間人。
隻安靜乖巧地坐在那裏,便好似攏盡了一生一世的寂寞,讓人不由得,心生憐惜。
純淨若此,我見猶憐。
一種莫名的挫敗感忽然充斥了全身,仿佛明晰了一切未來的結局。
殊不知,藍海月也在悄悄地窺視著對麵的那個女子,那個傳說中,要與墨楚漓成親,生活一輩子的女子。
倘若是她,站在墨楚漓的身邊,一定很般配吧。
深海裏的人魚女孩,個個都有著勻稱健康的身材,以及完美明麗的容貌,配上閃爍著幽光的魚尾,更添一份神秘。
而眼前的女子,紅顏明眸,青絲披拂,珠釵搖曳,紗衣流轉。
高雅而不失嫵媚,華貴卻不乏嬌羞。
相比深海人魚,更多了一份內斂,一種柔腸。
這樣溫婉的女子,墨楚漓一定會很喜歡她吧?
可是,忽然想起什麼的,藍海月驀地一顫。
這樣美好的人,為什麼會對墨楚漓……說那樣的謊呢?
偷偷抬眼,想從那張精致的麵孔上找出些異樣的神色,卻一無所獲。
一場小小的酒席,就這樣彌漫著壓抑與詭譎的氛圍。
琉蘇公主為打破席間尷尬,令從旁侍女送上一壺酒,親手斟滿三人的酒盅。
嫣然一笑:“此酒乃希羅秘釀,流傳數百年至今不息,據說當年酒仙下凡,為此酒留戀人間數年。還請王子賞臉一試。”
語罷執起酒杯,“琉蘇先幹為敬。”一口飲盡。
墨楚漓亦舉杯同飲。
入口即化,回味餘甘,久久不去,“果然好酒。”
琉蘇淺笑,側顏對著藍海月道:“這位小公子也請飲一杯吧。”
誒?被突如其來的邀請弄得不知所措,藍海月用求助的眼神望向墨楚漓。
來到人間至今,他從未飲過酒。有時好奇地端起墨楚漓的酒杯,卻又被他一把搶了回去。
“好孩子不許喝酒。”一臉假裝的嚴肅,他這麼著“教育”自己。
可現在……
墨楚漓心下明了,禮貌地對琉蘇說道:“他身子剛剛痊愈,不勝酒力,不如在下飲了這杯如何?”
說完拿起了藍海月的酒杯。
一絲失望與落寞在碧藍的眼眸中一閃而過,琉蘇俏麗的臉龐頓時湧上哀傷的色彩。
你就……這麼護著他……
看出琉蘇臉上的變化,藍海月忽然搶過了墨楚漓手裏的酒杯。
朝著琉蘇輕輕點頭,一口將杯中酒全部喝完。
由於自己的病,墨楚漓推去了與她的出遊。不管是人間還是深海,女孩子的臉麵都是最重要的。
不想,再因為自己,讓墨楚漓在公主麵前難堪。
火辣的痛感在喉間蕩漾開來,一波一波,幾乎要將整個胸膛燒毀。
一陣陣劇烈的咳嗽,讓藍海月簡直無法呼吸。
墨楚漓見狀趕緊輕輕拍打他的後背,幫他順氣。
還不忘埋怨著:“瞧你,明明不會喝酒還硬撐能,嗆著了吧?”
那語氣,就像是對著心愛的戀人,體貼而又寵溺。
琉蘇蔥白的纖手悄悄地握緊了,不可抑製地顫抖。
好不容易順暢了呼吸,藍海月抬起頭,剛想給墨楚漓一個安慰的笑容。
可卻在下一秒,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
——疼,撕心裂肺的疼,刹那間排山倒海。
仿佛被什麼緊緊桎梏住一般,胸口一波一波的鈍痛,讓他喘不上氣,幾近窒息。
更可怕的,全身好像在被炙熱的烈火焚燒,沁心透骨的劇痛,生不如死。
驀然間,藍海月隱約意識了什麼。
看到小魚片刻間的巨大變化,墨楚漓驚慌不已,緊忙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小魚你怎麼了,沒事吧?”
下意識搖搖頭,藍海月顫巍巍地扶著桌沿站了起來,轉身欲離開。
不……不能再呆在這裏……
可雙腿卻失了全部的知覺與氣力,仿佛不是自己的一樣,身子一傾,直跌向地麵。
墨楚漓眼疾手快一把打橫抱起他,對左右喝令道:“快去,把太醫院所有醫官都叫來!!”
朦朧中聽見這一句,藍海月拚盡全身力氣,緊緊抓住墨楚漓的衣襟,拚命地搖頭。
不……不行……
“小魚不怕,沒事的。”柔聲安慰著,邊對旁邊道:“還不快去!”
不……
微微搖晃著他的衣領,懇求的神情中帶著淒楚的絕望,令人幾乎心碎。
求求你……不要……
不忍看到他無助的眼神,隻得應允:“好好,不叫醫官,我帶你回去休息好不好?”
說罷便自顧自地帶著藍海月向聽水榭直奔而去。
隻留下琉蘇一人,呆呆地跌坐在石桌邊,花容失色……